陈建军 | 那年那晚那场大雪

总第1277期

图|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窗外,雪下得正紧。

这是今年期盼已久的的第一场雪,开始的雪细碎散漫,慢慢地越下越大,卷着北风纷纷扬扬的漫天飞舞,用鹅毛大雪形容毫不夸张,不大一会儿,地上房上,全白了。

站在窗前,听着雪的声音,我想起了25年前的那场大雪。

那是1996年腊月十五的下午,我正在准备大学期末考试,系辅导员刘老师找到我,说我父亲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回家,母亲病情危重。我的脑子瞬间“嗡嗡嗡”作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办公室,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赶紧坐上公交车去长途汽车站,下午三点,好在有最后一班赶往家乡的车,车上没有几个人,破旧的车窗关闭不严,冷风嗖嗖地往车里钻,蓝色的塑料车座硬梆梆的,坐上去冰凉冰凉,我冻得瑟瑟发抖。但什么也顾不得了,想象着母亲生病的样子,插着吸氧管,吊着输液瓶,以及母亲微弱的声音和呆滞的眼神。这些画面在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现,母亲春上做的小棉袄还贴身穿着,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祅襟。

一路颠簸,整整四个小时,终于到了家乡的长途汽车站,偏偏天公不做美,飘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鹅毛大雪辅天盖地,一会儿功夫,地上便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但离家还有二十余里的距离,怎么办?七点多了,天早己黑漆漆的了,公交车已停止运行,赶紧联系出租车,但一听说去田村,加上恶劣的天气,他们的头摇得像泼浪鼓,我们村很有“名”,几个年轻人不务正业,专门打劫客车和货车司机,我跑着找了十几辆出租车,没有人愿意去,最后终于联系到一位中年大叔,他看了看我:“有急事?”我眼里噙着泪花,使劲儿地点点头“不瞒您说,我母亲病危,多少钱您尽管说。”他沉思片刻,“好吧,但我只能送你到村边,一口价三十元。”我没有任何迟疑,赶快答应下来,那个年代的三十元相当于十天的工资,但顾不得那么多了。车走的很慢,而且多次打滑,二十多里足足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离村还有二三百米的地方,司机停了下来,“对不住了,兄弟,你们村我真不敢进。”我连声道谢,急忙背上行囊下车,往家跑去,雪越来越大,雪花打在眼镜上,化成水,眼睛越来越糢糊,只能凭感觉,根本看不见路,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又跌了一跤,一路上,不知跌了几次,每次爬起来就内心呼喊:“娘,等等我,娘,等等我!”我是母亲最小的孩子,是母亲的娇傲,因为我从小就学习好,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从不惹事生非。我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回家,娘一把搂住我,抱头痛哭,娘说:“我从没这么长时间看不见你,我以为你让人拐走了。”是啊!多少年来,每天放学一进门,先叫一声“娘”,听到一声“诶”,心才算落地了。

踉踉跄跄地走到胡同口,还好,没有纸幡,这就意味着娘还在,我推开门,屋里坐满了人,爹,哥哥,姐姐,几位本家叔叔都在,娘躺在床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氧气的气泡“咕噜咕噜”地响着,液体一滴滴滴进母亲的身体里。我一下扑到床前,紧紧地抱住母亲,“娘,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泪水喷涌而出,母亲好像知道我来了,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嘴角上扬,但没有声音,我知道,这一眼也许是母亲最后的心愿,她终于在她走以前看到了她最小的儿子,我放声大哭,然而母亲却再也没有醒来,爹说:“你娘一直在等你,否则她不肯走!”母亲在十六的凌晨一点十分安祥地走了,家人为母亲穿好早已备好的送老衣,把母亲抬到了冰冷的堂屋。

雪越下越大,那雪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莲花降落人间,那是上天在为母亲超度,升入天堂。

二叔和哥哥不停地铲雪,我浑身无力,躺在母亲最后躺过的背窝里,昏沉沉的睡着了,那留着母亲体温的背窝是那么温暖,我又梦到母亲正在灶台上忙活。在我所有的味蕾里,只有母亲做的饭菜最香,母亲做的蛋汤,清炒丝瓜,以及素烧梅豆等,都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所有的山珍海味,远不及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

这时,窗外的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雪打纱窗扑簌簌,我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梦:北风不停地吹进来,卷起门帘,起起落落,小木窗外院子里的榆叶儿潇潇落下,村东小河上的红桥,以及桥边荡漾着的芦苇丛,尽收眼底。娘在厨房里做好饭,冒着热气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我大口吃,母亲则静静地看着我,笑容荡漾在眉间。

想到这里,泪落了下来。

我知道,母亲在天国一直护佑着我,护佑着她的每一个亲人。我又想起了清明节因此梦而写给母亲的那首诗:

落梅寒雨老屋残,朱桥芦苇半青砖。
灶台故影曾经味,飞絮入帘在发簪。
小木窗前风有忆,白榆庭前落子欢。
物是人非亲情在,阴阳两地常挂牵。

愿母亲在天国一切安好,愿那里无风无雪,只有花香!

作者简介

陈建军,笔名:聿田村 ,河南人,安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一名精神科医生,一个喜欢文字并愿意为之付出的人,作品散见于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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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风雨薇、绿柳
julichuanmei@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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