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许·立功——皇龙渡五十九·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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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许·立功——皇龙渡五十九·六十

文丨韩永    摄影丨旅途

五十九  赞许

油田运输队的史队长，经常带队天南海北地跑，从全国各地拉回来油田开发急需的各种器材，经历多了，见识就广了。这天，他带着牛海军出车，晚上借住在南部省份的一个小镇上。

酒足饭饱，旅馆旁边有人摆卖新鲜的蘑菇，两大筐水灵灵的鲜蘑菇，得意地招展着身姿，很是惹人注目。在冬初季节，新鲜蘑菇可是个稀罕物，这个季节怎么会长出鲜蘑菇来呢？

史队长和牛海军来了兴趣，忍不住和卖家攀谈了起来。原来，卖家使用了自家的火灶，接上烟囱，做了个简易的烘房。烘房里温度提升到20来度，最适宜蘑菇生长，再按时喷洒水，蘑菇菌包就会生发，新鲜的蘑菇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茬一茬长出来了。

哟，原来如此。
 机灵的牛海军眉头一皱，想到北方自家里的火炕，应该也能养蘑菇吧？如果把这技术引进回皇龙渡，那么冬闲时候，在自家炕头上就能长出蘑菇来了。北方冬天缺少新鲜蔬菜，如果蘑菇培育成功，仅仅只供应油田食堂，已经聚集到油田基地的成千上万采油工人和家属们，用量就很大，估计丁点儿也不愁卖。
 海军把史队长拉到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史队长也觉得这是个好点子。两个人又十分详细地打听，向卖蘑菇的老客打听清楚了，培育蘑菇的关键操作主要有两点，一个是温度，一个是水分。温度要控制在多少度？一天几次喷洒浇水？两人都详细地记录下来。只是制作菌袋属于技术活，人家说了，史队长和牛海军两人也不太懂，干脆就买人家已经装好的现成菌袋，带回皇龙渡村，自己培育就行了。

“差点儿忘了，俺姨夫许大匡是乡里农业技术员，没准他懂养蘑菇呢？咱们先少买点儿回去，让他指导下，如果可行，下次咱们再多捎一些，扩大规模。”
   牛海军对史队长说完，自己买了50棒菌袋，史队长也给老路家捎带着买了50棒。史队长自家女儿一直借住在村长老路家，被照顾地非常好，自己就当礼物送给老村长家吧。
 两人买好蘑菇菌袋儿，仔细打好包装，装上车，顺路带回了皇龙渡。

农闲时节，许大匡难得休息一段儿。儿子许可去省城上大学了，许可的妈妈在村小学当老师，没忧没愁的日子，许大匡抽空买来好多新书，钻研一些农业新生产新技巧啥的，经济政策越来越开放，县里乡里正在大力宣传搞活经济，自己得多接触一些新技术，没准能发挥一下农业技术员的作用呢。
 当牛海军把运输队的大卡车停在许大匡的农技站，并笑嘻嘻地拿出一棒菌丝已经灰白的蘑菇袋时，许大匡马上意识到，这个冬天自己有活干了……

团部医院里，安心苦苦等待的上前线的消息，终于“悄悄儿”来了。
 说是悄悄儿，一是涉及整个军区行动机密，不能大张旗鼓地宣布。二是抽调人数有限，在保障团部医院正常运转之下，抽调积极分子组成临时医疗服务队，去前线轮值更替。
 没有召开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大会，院长和政委分别找人面谈，同时宣布两个通知，一是组织医疗服务队，一个是军医大学进修，团部医院充分尊重每位医护人员自己的想法，自己写申请，报团部医院党委统一审核，时间不多，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把自己的申请写好上交！

安心早就想好了，自己想去哪里。当团部医院政委和自己说完后，安心立马把早已准备好的去前线申请，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政委。政委打开看了几眼，赞许地点点头，
    “你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吧，不论去哪，对你都是大事。”
 “政委，不用了，我坚决要求去前线！”
 “好安心，有你的！”

这两个消息在所有医护人员中炸开了锅，忍不住，每个人都开始权衡比较，或者打电话征求家人意见，或者和同事商量，去前线和去军医大学只能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选择在自己！
 安心为什么决定放弃去进修的机会，而执意第一批报名去前线呢？

回头来，咱们介绍一下护士安心的身世吧。安心的爸爸名叫安广文，年轻时也是一位军人，和余明的老爸余军长是一个连队的战友。余军长那时还是连长，安广文是排长。有一次军事演习投掷手榴弹，一个新兵投掷时不小心扔错了方向，手榴弹向着围观的战友们飞去，危急时刻，余连长一边高喊卧倒，一边挺身而出，想用子的身躯阻挡手榴弹。安广文也着急地拉着身旁的新兵卧倒……
 手榴弹在离大家三米开外爆炸，余连长手臂重伤，在军区总医院调养了大半年，后来调离了作战部队，进入军区工程兵部队，再后来，慢慢升到了军长。安广文双耳被震聋，不得已戴上了助听器，后来复员，回到家乡，分在县邮局工作。

安心虽是安广文的独生女儿，但从小被军人血性感染，没有丝毫娇惯。初中毕业后，恰逢部队招收女兵，安广文带着安心找到了余军长。余军长把安心要到了工程兵部队，安排在团部医院，从护士开始学习。

余明军校实习，也回到工程兵团，时不时给安心带些好吃的，不明内里的战友们，大家都觉得余明喜欢安心呢，其实余明和安心，虽不是一家人，但父辈的交情深，自然如同兄妹一样了。

安心凭着自己在团部医院的优异表现，获得了被推荐去军医大学进修的名额。但是不巧，团部医院同时接到了抽调去前线的通知。毫不犹豫，出身军人家庭的安心，深入骨髓地明白，国家和个人的关系，哪头重，哪头轻！

不用打电话征求爸爸妈妈的意见，安心马上递交了去前线的申请。作为军人的女儿，自己虽然只是入伍两年的年轻士兵，安心很清楚，军人的职责，首先是对国家的忠诚，眼下前线的需要，是第一紧急，其他的所有事情都不可相提并论。

人民子弟兵无私奉献的情怀，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但是我们也很遗憾地看到，团部医院里，和安心同年入伍，甚至比安心早入伍的医护人员中，还有几位左右犹豫着，没有递交上前线的申请。去军校进修的名额很珍贵，有的人不想错过这个难得机遇，本也无可厚非。对国家的精诚，也在这一刻，成了一道横亘在所有人面前的试金石，成了每个人重要人生关口选择的一道分水岭。人们不能强求每个人的思想，都保持高度爱国的崇高，但是此时的忠诚，却足以赢得所有人发自内心的敬佩。

“李燕，你记得通知安心，多带上些厚衣服，天马上就要冷了。”
   李主任遇到送病历的李燕，让她通知安心，做好出发前的准备。
   “安心不是去南方前线吗？南方还冷呀？”

申请去军医大学深造和申请去前线的紧急医疗队，同一天出发。外形相同的两辆绿色篷布军车，驶出团部之后，在岔路口分开，一辆向南，一辆向北。
  天空下起雨来，北风虚弱无力地赶来助威，却没有给送别的人们添上些许惆怅，更不能消减两队即将出发的指战员们心头的腾腾热火。不管去前线，还是去军医大学，饱胀的希望，在每个人心中徜徉反复，明天的自己，将会遇见什么样的惊喜呢？

走出好远，两辆车上的人们才发现，自己坐的车好像“南辕北辙”了！各自领队的团部医院领导，却很却坚决地说，没错，没错！
   安心大惑不解，去前线不是应该往南走吗，怎么自己坐的军车一路往北开呢？直到最终抵达了军医大学门口，安心才知道自己这一队积极报名去前线的积极分子，被“掉包”了……

南方的雨，让人难以琢磨。马上就是新年的元旦了，又下了一场暴雨。全速赶路的工程兵第一梯队，被耽搁在了路上，进度缓慢。有好几个战友着凉感冒，也有好几个战友闹肚子，路志鹏随身带着安心给的医疗包，派上了用场。
 不由得，志鹏对安心的预见和细致有了更深的感触，当医生的心思就是缜密啊！

六十 立功

谁也没想到，工程兵团去前线的第一梯队，首先立功的竟然是他们……
 连日的暴雨，不仅给着急赶赴前线的工程兵团第一梯队带来了诸多麻烦，炊事班也是叫苦不迭。出发前的预案中，炊事班考虑到了会遇到阴雨天气，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这大雨连着番地下了几天几夜，买不到新鲜肉，也买不到新鲜蔬菜，更别提水果了。提前储备的压缩饼干和炒面，已经吃了好几顿儿了，不少战友嘴角开始上火起泡，所有炊事员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看着老天爷丁点儿没有停下“泼水”的节奏，炊事员们商量后，只有分散开来，就近出动，分成几队，各个方向派出几个人，去寻找供销社或者去农户家里采购，已解梯队急需。
 “新鲜的肉类和蔬菜水果，只要不是压缩饼干和炒面，啥都行！”
 炊事班的头儿岳胡子下达完“作战命令”，拉着苏明波，头一个冲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雨太大了，军用雨衣挡不住全身，裤脚很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雨衣哗哗地往下灌，鞋子里灌满了水，走一步滑一步。纷乱的雨滴模糊了双眼，他们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前摸索。
 “岳老大，这南方的雨是不是专门儿考验咱呀？这么不客气！”
 “这点雨，怕个啥！我遇到过比这……比这强十倍的大暴雨呢，咋，你小子，害怕啦？”
 “有你岳老大在，我……那个……我怕啥，这雨再大，又不能把咱俩冲……冲走”。
 大路旁有条河，河里的水咆哮着翻滚着，发出怒吼一般的声音，和骤然而至的雨声混杂交织在一起，听不出是河水的暴躁还是雨水的欢唱，哪个更热烈，哪个更响亮？
 苏明波这会儿只想快点儿买到新鲜的食材，抓紧给战友们补充一下体能。
 “这鬼天气，直接……直接不把咱们当客人呀，远方来客，哪有……哪有这么招待地，太不讲究了。”
 雨帘中，前面有一座小桥，岳胡子一手抹抹脸上的雨水，一手拉着苏明波。
 “苏猴子，有桥的附近，应该就有村庄和人家，咱们过桥去看看……”
 “走，去看看。”
 小桥很窄，约莫只有两米来宽。这是一个简易的小木桥，岳胡子一脚踩上去，险些滑倒。“太滑了，注意脚下！”
 两人互相搀扶着，滑不溜秋地过桥。快到对岸了，发现桥上站着一位老农，正使劲儿拉扯一头牛，嘴里还不停喊叫，
 “快走，你这畜生，不听话！”
 岳胡子是个热心人，一眼看出这个老乡要牵牛过桥，牛儿却耍起了脾气，纹丝不动。
 “牛脾气、牛脾气，苏猴子，你看那头牛，脾气……脾气还不小呢。”
 桥面很窄，老农牵牛，挡住了岳胡子和苏明波的去路。

“岳老大，咱们帮……帮这位老乡，把牛牵过桥吧，要不，咱俩也过不去。”
 “你小子，有眼力见，我也是这么想的。”
 岳胡子往前两步，“老乡，咋啦这是？让我们俩给你搭把手吧。”
 岳胡子热情地和老乡打招呼，老农回头一看，原来是两位解放军。“哎呀，哎呀，你看看，牛棚漏雨，这该死的牛就跑出来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它，怎么也牵不回去……”
    “没事儿，我们俩来帮你。你把牵牛的绳儿匀给我们一些，咱们一起用力，看看这头牛到底有多大劲儿！”
 岳胡子和苏明波站在老农身后，把老农手里抻出来的绳子，攥在各自手里。
 “我喊一、二、三，咱们三人一起用力，来，一……二……三！”
 对面那头壮牛，没准是害怕窄窄的桥面，不小心会滑到河里去，兀自低头摇晃，愣是杠上了，一步也不往前挪。
 “再来！我还不信了！”
   岳胡子的脾气也上来了，三人一起喊着，用劲拉，还是拉不动。
   “唉，牛劲牛劲，我这次算是见识了！”苏明波使出浑身的劲儿，也拉不动牛儿，往前迈上哪怕半步！
 老农急得没办法，一眼看到牛尾巴，“要不，我去牛屁股后面往前推，麻烦你俩在前头拽，没准能成……”

几次三番拉不动，岳胡子和苏明波身上都出汗了，没办法，只能听老农的主意了。老农把手里的绳子松开，转身摸着牛的背，沿着窄桥，小心翼翼地蹭到牛的屁股后。
 “来，咱们一起。”
 “嗯，我准备好了！”苏明波和岳胡子在前边儿死拉硬拽，那个老农在后面，在牛屁股后边儿往前推。牛儿急了，不明白这些人要把自己咋样，它挣扎着，后屁股猛地往后一坐，一下把老农蹲倒了，
 “哎哟，哎哟！”
 岳胡子和明波担心猛牛把老农压坏，不由得一松手，牛儿早就不耐烦了，忽然觉出被紧牵着的头松绑了，一个扭身，往后就顶，老农刚想挣扎着从桥面儿上爬起身，不想被牛一头顶倒，那头牛踩过老农的身子，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岳胡子和苏明波，顾不上去追牛，抢到前边儿，想扶起老农。
   “老乡，老乡，怎么样？”
   “……疼……”老农有气无力。
   “伤到哪儿啦？伤到哪儿啦？”岳胡子和明波争着查看，老农的肚子上已是一片血红！应该是被那头猛牛的牛角顶伤了！
   “这可咋办？”明波看见血，也慌了。
   “咱们先救人！”岳胡子不假思索，掷地有声。
 明波脱下自己的雨衣，盖在老农身上，别让雨水流进老农的伤口。岳胡子蹲下身子，“苏猴子，快，把他扶到我背上，我背着他，咱们去找医院……”

明波啥也顾不上了，抱起老农，把他搭到岳胡子后背上，自己在后边儿牢牢扶住，过桥，往前跑……
    过桥不远，有个村子，明波跑进路边第一户人家，大声喊着：“有人吗，快帮着救人！”

村子里好几个壮后生，帮着连抬带托，送到最近的医院。
   大夫查看伤势，马上吩咐护士，“快，快快，化验血型，准备输血抢救！”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苏明波和岳胡子，看到护士紧张地跑回来，“大夫，血库存血不多了！”

没有一丝犹豫，苏明波举起自己的右臂，岳胡子也举起了右臂，“医生，抽我的，我是o型血！”“抽我的，我也是o型血！”……
   岳胡子和苏明波坐在护士室，输血的透明管里，新鲜殷红的血液缓缓流进血袋，
      苏明波忽然想起什么，脸上一乐。
 “苏猴子，你笑啥？”
 “岳老大，咋这么巧，咱俩都是O型血？”
 “这有啥奇怪的，重血型的人多了去喽。”
 “我的意思是说，再招新兵时，你去给团长提个建议，多招O型血的兵，如果遇到今天这样的关键时候，输血、救人，还方便一些不是？”
 “嘿，亏你这小子，这时候了，还能想到这……”

输完血，看到老农的家人被村人找到，喊来了医院，岳胡子和苏明波，招呼也没打一个，悄悄儿走出了医院。
 明波连自己的军雨衣也没来得及要，跟着岳胡子又钻进了雨中……
 他忘了，自己的士兵证，正在雨衣的内口袋里……

十几天后，正在忙活着迎接农历新年的南河乡乡长苏正河，接到了部队唐连长的电话。唐连长把苏明波雨中救老乡的事迹给苏正河做了简单说明，并告诉目瞪口呆的苏乡长，团里正计划给当事的两位战士请立三等功……
 放下电话，饶是经多见广的苏正河，也忍不住感慨连连：
 “明波这孩子，长大了！”

作者简介：红柳，原名韩永，又名铁马冰河。黄河入海口东营人氏，喜诗歌随笔。缓一缓红尘匆匆，关心花香鸟语，岁月静好，清香永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