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最美的情话
或许,每个人都需要情话。
最美的情话
张亚凌
40年前,一小女孩,作文本上一出现老人必然加修饰语“年过半百”。那一刻的她词语贫乏到关于老人的描述只有那个词儿。不过小女孩写得很认真,仿佛写下的还有沉甸甸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几十年的岁月。
眨眼,40年前的小女孩已年过半百,却无一点老人的闲散,依然满眼好奇,依然脚下生风,依旧踏歌而行。只源于她满心里都是情话,动心,贴心,暖心,让她的心儿鼓成了一往无前的帆。
45年前,大雨下得有些人家房倒屋塌,陕西,合阳,坊镇,赵家村二组,有个老人的生命之烛也在风雨中忽明忽暗。这位76岁的老人一直在半昏迷半清醒中喊着“凌儿,凌儿”,喊了两天两夜,才心有不甘撒手而去。她口口声声喊的凌儿,被风雨阻隔在了200多里外的大荔县,一个叫下吕的小村里。
加急电报可以穿过风雨,可风雨却可以让道旁土山滑坡,毁坏路面无法通行。六岁的凌儿被小舅送回家里后,只看到了摇着晃着却永远也不会被推醒的祖奶奶。
“凌娃终于回来了!你祖奶奶为了等你,叫了两天两夜你的名字,直到闭了眼。”在我家帮忙的乡人们见了我,都是相同的一句话,连满脸遗憾都相同。
多年后,每每想起祖奶奶曾那么热切地呼唤我,就觉得自己也是有人宠有人爱有人当成宝的孩子。祖奶奶那么在乎我,我活不出更好的自己,都辜负了她老人家的疼爱与宠溺。
我人生中第一句最暖心的情话是来自别人的陈述,“你祖奶奶为了等你,叫了两天两夜你的名字,直到闭了眼。”
第二句则来自父亲。
我几乎从不下地,家里再忙,父亲都不会让我跟哥哥们一起扛锄头或挥镰刀。我什么也不会,包括骑自行车。需要去哪里,不是父亲带,就是哥哥们送。除了一心念书,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与我有丝毫的关联。连一向是老好人从不表态的外婆都说父亲惯子如杀子,长短再不敢惯凌儿了。父亲说,生下女娃就是为爱的。
“生下女娃就是为爱的。”这是我听到的对女娃最美的定义,来自我的父亲。或许也是天下父亲对女儿最美的情话。父亲没有高声说过我一句,更不要说训斥与责罚了。
父亲尚且如此,母亲就更不用说了。
干妈曾说母亲怀我时,每次经过她家门口都会坐在石墩子上,跟她说一会话,主题永远是“嫂子呀,这次长短让我生个女娃。”而后,干妈会嬉笑道,你妈天天盼夜夜想,就把你盼来了。每每干妈说起此事,我心里都异常柔软:我是母亲苦苦盼来的女娃,多金贵啊!
“你娃是娃,我娃也是娃!”这是母亲面对我跟我的儿子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有时是带着气吼出来的。
母亲绝不允许我为了儿子不爱惜自己。那会儿的母亲,像极了公正的法官,全然忘了我比我儿子大29岁,全然忘了我俩是母子关系。
“你娃是娃,我娃也是娃。”这是我听到的第三句情话,更像六十多岁的母亲带着情绪在我与我儿子之间拉偏架。
去年今年疫情严重,儿子一直在家学习。每每到了饭点,我一旦不跟他在一起,儿子会微信联系我,永远只是一句,“吃饭时拍照给我”。他怕我凑合,怕我忙得忘了吃饭。
一个50岁的母亲被一个刚过20的小子监督,不止是好玩,简直就是饱满的爱了。
“吃饭时拍照给我。”这是我听到的最美的表白,胜过母亲节所有的康乃馨。
“咱家,你说了算。”这是爱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听着让我心安。
我的祖奶奶,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儿子,我的爱人,哪一句最美?都是另起一行的第一,行与行之间没有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