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小辑(4)｜王克楠、周旭东
推荐语|近来朋友圈多有友人食蟹图。中秋前后的蟹子最肥，调制一碟姜醋，蟹肉或是蟹黄，蘸着吃的确美味。想到吃蟹，我竟也多了几分雅致。《红楼梦》与《京华烟云》中都有吃蟹的描写，感兴趣的朋友或可一读。在我看来，本期中秋小辑有三美：团圆之美、沉寂之美、古风之美。以此三美解馋，中秋之意蕴尽可回味其中。
——主持人：端木赐
中秋记事
| 王克楠
中秋，有文友雪灵、先福相约河滨看月，欣然应之。天公作美，连三日有阴雨，午后放晴，河滨之鸭嘎嘎，游船翩翩，天高树绿，新阳灿出，足未至，觉月光醉人也。
于是，沐浴更衣，持诗文一卷，出。天色方黯，明月含云。河滨树木均顺眉低气，以低态赏月，颤颤乎？巍巍乎？摘香草，过船坞，抵月亮酒家。此酒楼依山临水，仿明清建筑，楼阁巉岩，清影弄水，波波鱼动，更有灯笼、酒幌、铜铃，迎风而动，舞之有韵，听之叮铃。
酒楼三层，高处为月倩亭，凡吃客拒进，唯听琵琶声声。弹琵琶者为江西才女，去年新至。楼雅间有女舞照，亭亭玉立，迎风起舞，飘逸如仙也。月亮酒家逢双休日，必有姣女弹琴，众食客仅闻奇声，不见其人，此市酒楼林立，唯月亮酒家有此盛景，便有文骚者或浮浪食客听琴饮酒，时有巨富千金买笑，坚拒，琴声如故，唯人影难寻也。
吾有闲志，更有饮酒助兴作诗之嗜，或随友，或独酌，抵此楼数次，即使淡茶三杯，亦有新诗出笼，曾惹琵琶女传言，愿以琴伴诗，于是吾诵诗与楼下，女弹琴于楼上，众人消声屏气，大千世界，不知区区之楼竟存上古之风也。酒丈欲免吾酒水，为吾所止，有美人弹琴已为人间之幸，焉能以诗免酒水之资耶？
酒楼恰座河滨之中。诸友坐，河滨始映华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变幻，不一而足也。凭栏看水，风吹波动，万亩鳞田也。近酒楼有二桥，曰彩虹，曰长启，桥距不过三丈，如彩峰，如姐妹，临水而舞，似天外来人也。河桥相向灯塔十六，彩灯入水，一如美人卧江也。
文友纷至，有美女三，俊男六，十人乘舟于水面，斯斯然如散步焉。风起，水波荡漾，月影破碎，文友先福即兴诵诗一首《河无月》，正是：一河秋水，难存新鱼，河之过？水之醉?
众人不语，悄然拾步下船，复坐定，听雪灵诵读诗笺，正是《蓝月亮》，语境优美，辞令丰富，诵之，字正腔圆，引众愈发拨云揽月也。月挂青天，袅袅含苞，洁白如盘，远世俗之浊，观之赏心悦目也。人如碎星，依月而立，站坐不一，嫦娥泪存蟾月，天际悠悠，长夜迢迢，人间无净地，唯明月可栖。
月遥遥，可望而不可即，唯有颔首低饮，以酒为水，洗涤旧愁。轻吟诗，伴月明，吟至伤心处，不禁引吭高歌。友中有善歌者，自度词曲，音律恰合李白杜甫之拍，众碗伴奏，水波潺潺，以为和声，时有白鹤临空，此等景致，百年可遇一二。吾独叹琵琶女失声，倘有琵琶，将入圆满之境也。
饮酒于午夜，四友人不胜酒力，先退。五友依旧缠绵月波，不忍离。午夜子时，云霏散去，拥簇灿月，熠熠大白，朗照天际，河滨芦苇，清晰可见。众友大悦，呼之有声，相互搀扶离座，天如水，人如波，水波相吻，此生何求？河滨有佳木，曰银杏，曰水杉，曰枇杷，银杏高耸，水杉秀丽，枇杷唱歌，众友抱树而唱，直至清晨时分，酒醒月散，各自郁郁然归，楠以字记之，为百年后有痕矣。
作者简介
王克难，笔名王克楠、丁火儿，全国知名散文创作者和散文理论探究者，邯郸学院客座教授。1956年出生，内蒙古乌兰察布盟人。大学本科学历，先后担任工厂宣传部干事，1995年加入河北作家协会，2004年加入中国散文学会。任邯郸市散文学会副主席、秘书长，河北散文学会常务理事。
散文以及散文评论散见于《散文》《美文》《散文百家》《天涯》《北方文学》《民族文学》《西部作家》《岁月》《中国文化报》《中华散文》《辽海散文》《小品文》《浙江作家》《长城》《散文世界》等文学期刊，约160万字。有散文分别被选入《读者文摘》《青年文摘》《散文选刊》《中华散文百人百篇》和各个年度的各种散文年选36种。《太阳照在赵王城头》被选入2007年中国散文排行榜并于当年获得中国第三届冰心散文优秀奖，2010年，散文《巷子里的阳光》被全国各地28个教育机构选为高考复习文学欣赏题，随后有散文《废墟》《乡村黎明》选为高考复习文学欣赏题，为全国散文作者96人是新版散文集写序，本人有散文集《巷子里的阳光》《放飞年轻的梦想》以及诗集、报告文学集五部。
岁岁有今宵之月想
|周旭东
淡墨，微云，月明，香隐。
茶，是油油的绿，泉愈发澄澄地清——人，不在画中，亦胜似画中吧！
吾私下里，企盼，这样一个月夜。
独独属于我的。月亮，明或暗。
花儿，满开或半妍或无声地，翩翩飘落。
落到茶盏里，我便喜滋滋地一饮而尽。
落到案上敞开的书卷上，我便把伊当做美丽的书签，爱怜地，小心地，夹在书册里——
让伊与李白的一江明月，
王摩诘如影随形的贝叶经，
或者花魁娘子的红罗衣——
在一起，相映生辉——
如今晚的花与月，茶与酒，圆圆的月华糕，与月亮般美好的心境。
有秋虫的鸣唱，和着清风，流水，月明，花开。
别的，就都不重要了。
如果，还奢求什么来助兴，就给我一把古琴吧——
绕梁、焦尾、绿绮、号钟，
就不强求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古琴，就好。
云髻，广袖，如果可以，我愿意。
一炉香，亦可免。
如果我的庭院，有一树桂花，正香着，
且，不时地有那金粟米似的小花，簌簌地，落下——
则寒士如我亦是富比王侯吧！
蒲团一。
最好刚刚亲手编就——
皎洁如冰雪，或者团团如满月：十指纤纤还袅着蒲草的香气呢。
我跽坐在蒲团上。
瞑目，澄心，净虑。
月影，花光，风声水色，及虫鸣的皎洁，与夜露的泠泠——
迷蒙中，均调和在一起，又渐行渐远，渐分离——
乃至出离，虚无了外在的一切，唯余灵府的一片空明。
如是，乃可与琴相亲。
广袖轻拂，春葱款动，在弦上吟猱绰注——
则万壑松风毕至，飞瀑流泉在耳，利欲功名之污，尽空！
几疑凌云蹈虚，超越万丈红尘矣！
李谪仙曾有诗云：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今夕，有月明，有霜花，有玉露——
红尘俗子我，不揣鄙陋，客串从峨眉峰下来的方外人，
与琴为一，演绎松风流水的出世之想
——则贫居闹市蜷缩于鸽子笼中的散人，亦神骨俱清矣。
——堪比头上那朗朗的，中秋之月！
注：绕梁、焦尾、绿绮、号钟，均为古代传世名琴的名字。
乙未中秋致明月
风，陡地清了
水，更不消说，
你呀，更误打误撞以为镜，
临水照花
喜盈盈地。
还有一树一树的桂花儿，金桂，银桂，丹桂
正香，正甜，正美，在江南。
趱行的风，狠心地捂上耳朵，
不敢为秋虫皎洁的呢喃而
耽搁 ——
赶赴，
彩云与明月的欢会
可到底还是在桂花儿的馆驿里
再也迈不动步
风说
歇息片刻 就片刻
庭院，桂花树下
紫檀的条案，冰裂纹的香炉，
以及各色时令瓜果，团团的月饼 ……
姑且按下
但说汝窑美人觚
已盛满莹莹地
绿蚁新醅
还要小女子我“蟾宫折桂”
来插花 ：
搴裳，金缕鞋
缘梯，攀折：
天，雨花——
窸窸窣窣
搅扰了桂花丛中风的小憩
我低下腰身一再陪着小心，笑脸，道了万福
不得不对风陈说：
对你夜夜的遥望，相思，乃至怨怼
自唐而宋 这样久的思念
曾经呀 浸在太白花间的酒盏里
泊在坡翁望月的眼眸中
那么绵长、迤逦、醇厚的情意
就拜托这桂花儿丛中即将启程的使者
风吧
连同这桂花儿的馥郁
捎给伊
不多 不多 不多
一缕明黄 一缕月白 一缕金红
捎到那海波似的妍蓝 ——伊所驻跸的青空
幻为彩云也好 与之缠绵相依
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说的就是我呀
作者简介
塞北小城肇州，杨柳枝头姗姗来迟的朦朦春色，是为胞衣；醉汉也似的东倒西歪的黄土屋，是为摇篮；无边的雪野，雪野尽头苍黑的野树，是为吾初读的诗行——孤 独，闭塞，耽于不着边际的梦幻，遂有长长短短的诗句涂抹青春的苍凉，如蚌含珠，花润露，却是血浸泪染的伤怀。步入中年，浮华落尽，混迹市廛，情寄青山。以 茶为饮，以五谷为食，腥膻远庖厨，日奉以青蔬；静坐有蒲团，案上摊书卷，闲来把笔，以抒胸臆，不为名与利，笔下故无媚俗之语——对抗俗世之滚滚红尘，以此。此何人哉，乃周氏旭东者，名似伟丈夫，实则女裙钗。又字号苇杭，取禅宗初祖一苇渡江之故事，向往之情跃然。笔底文字若干，撒于文山报海，无异于晨星之寥寥，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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