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旗人在东京（二）：中国年
本文作者：张贺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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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过年的喧嚣随着各个公司机构的正常营业而逐渐恢复平静，崭新的一年已经开启。而一水之隔的中国，却逐渐迎来了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年关，与此同时，回不回国过年，成了全世界华人都在考虑的问题。能回去同家人一起过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绝大多数人因为种种原因是回不去的。于是，在海外过年对于旅居海外的中国人来说，尤其是对于出国时间不长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般的煎熬。那种积攒了许久的乡愁，对父母亲情的思念，在过年那几天如洪水般从心底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非得痛哭流涕一番，才能平复自己委屈的心情。
东京塔在大年三十点亮中国红
我是2005年4月来的日本，2006年的春节是在日本过的第一个年，但那个年是如何过的，我直到现在连一个大体的轮廓都想不起来，我想应该是比较悲催的，不然为什么会连一点点的记忆都残留不下来？一转眼到了2007年过年的时候，当时在日本已经学习生活了快两年，大多都已经习惯了。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在浅草租了个三居室，虽然还是个穷学生，手头依然不宽裕，但那时候大学的通知书已经拿到，感觉美好的未来被自己牢牢地攥在手里，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万般皆好。大年三十的时候我们约了几个好友，亲自包了饺子，在墙上贴了春联和大红福，热热闹闹地闹腾到了半夜，当然，在和爸妈通话拜完年后，应该也是一如既往地哭了一鼻子。那个三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我到日本过的第一个年。一直到2009年年初，离家整整四年的我才再次回家过年。我记得一下车，家乡清冽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火药味道扑面而来，打开院门，疾步通过门廊，家门前大大的福字斗方在眼中跳动，妈妈打开了家门，一股热气从中涌动而出，身体瞬间被温暖的热浪包围，这是久违了的妈妈的温暖，这是久违了的真正家的温暖。那段时间，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情景直到十年后的现在，依然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成为了我永恒的记忆……
2010年和2011年的两个年，我作为东京各个高校留学生的代表，有幸在中国驻日本大使馆与来自祖国各地的莘莘学子们共度春节，这两个年应该是我学生生涯中过得最为有意义的年了。我们身着西服，踏着鲜艳的红地毯，伴随着久违的迎宾曲步入大使馆宴会厅，大厅里张灯结彩，大家推杯换盏，满腔豪迈，赞美着祖国，抒发着自己的无限情怀。我俨然是回到了祖国，回到了那个红红火火的中国年。
随着2011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到现在，一转眼已经是过了八个年关。2017年是我来日本十多年后第二次回中旗过年，之后的2018和今年的年三十，我爸妈都在日本，我们一起过年。在国外过中国年，虽没有国内那种浓浓的年味，但父母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至少哭鼻子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春天樱花
今年的年三十是日本入冬以来气温最高的一天，正好也是立春的日子，惠风和畅，春意初来，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春节了。按照一贯的做法，我们去浅草寺拜佛，祈求新的一年里家庭幸福，平平安安。浅草寺是大家来东京旅游的必到之地，所以我先简单介绍一下，以后会单独作为专题写一篇详细一点的。首先浅草寺是东京非常著名的佛教寺院，也是东京圈内最为古老的寺院，相传建立于公元628年，我们的唐贞观二年，到现在有近1400年的历史了，主要供奉观音菩萨。1400余年的漫长历史中，天灾人祸等原因让这座寺院几经重建，尤其是二战的时候，美军对东京的大轰炸，使得浅草寺的古代建筑几乎都化为灰烬，如今看到的浅草寺的各个建筑，大多是从1960年开始陆续的重建之物。可能是我早年在这附近住过一年多的关系，也可能是浅草寺主要是供奉观音菩萨，我们中国人对观音菩萨又极为爱戴的缘故，我对于浅草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感，所以多少年来，不管是过日本年，还是过中国年，我都会选择来浅草寺走走，拜拜，以祈求下一年的顺顺利利。
浅草寺正门
浅草寺中门
因为一则我比较熟悉浅草寺，二来也不是观光而来，所以我很少从正门进去，一般选择从我停车的停车场旁边的小路直接进到正殿的前面。正殿前面放置着一个铜制的大香炉，正对大殿香炉的右侧有净手用的洗净台，数条云龙从口中吐出水柱，人们用专用的小勺从水柱上接水，洗手，漱口，从这一刻开始，上香礼佛的程序正式开始。净手以后，在同侧有一排小卖店，主要是卖线香，各种护身符之类，线香100日元一个，买上后从旁边的燃炉上点着，在大铜炉前鞠上三躬，插入香灰之中，香炉中散发出的烟雾，随着风四散飘去，据说浅草寺香炉的烟有祛病延年的功效，所以人们揽起双手尽情地把烟雾引到自己的身上，生怕漏掉一个地方。上罢香后，径直朝前走登上台阶，在大殿的正门前方，有一个木制的四方形赛钱箱，功用类似我们国内的布施箱。施财布施的心境想必普天下都一样，大家将零钱积极主动地投入其中，生怕慢一点就得罪了神佛。
浅草寺香炉
投完赛钱之后步入大殿，大殿内雕梁画栋，庄严肃穆，在外嘈杂喧闹的香客们从踏入大殿开始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一点一点地挪到前面，一个比刚刚更大的赛钱箱挡在佛堂的前面，大家规规矩矩地继续往里投钱，然后朝着佛堂内供奉的观音菩萨像击掌合十，礼毕后退出大殿。
浅草寺大殿正门牌匾
浅草寺大殿内部
大殿的一侧或者广场周围设有好几个抽签的摊位，只有抽完签，这趟礼佛之行才算完毕。在抽签的摊位前面，有一个八棱形的铁桶，上面有个洞，心念着自己要求验的事，摇动签筒，便会掉出来一根竹签，上面有号码，在摊位的墙上有对应号码的抽屉，抽屉内有印有签文的白纸，签文都是我们中国的五言绝句，诗文的文学水平都很高，且极富哲理。抽到吉签就乐呵呵地揣起来，但抽到了凶签，就需要折叠起来，挂到旁边专门挂凶签的挂牌上，据说这便可以逢凶化吉。都说浅草寺的签很灵验，我都记不起我到底在这里抽了多少次签了，灵不灵验很难说，但通过读签文我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凶也好，吉也罢，日子还是得一天天的过，坎还是要一个一个的迈，月满则亏，谦逊化吉，勤勉努力才能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
浅草寺观音签
礼佛结束，赶快开车回家，我爸从中旗带的羊骨头已经炖好，这样的年三十午饭，想必全中旗的老乡们也都差不多，我能坚持到日本也算是发扬家乡饮食文化了。中午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又开始准备年夜饭了。电视里放着春晚，爸妈包着饺子，小家伙捣着乱，我和我爱人掌勺炒菜，回忆着过去在老家过年的情景，谈论着张家长李家短，收发个拜年的微信，其乐融融，祥瑞平和。随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貌似这个年关还没有开始，却已经步入了尾声……
我家屋外的雪
曾几何时王铮亮的《时间都去哪儿了》唱响大江南北，也唱碎了多少海外游子的心。我常常想，中国有那么多的佳节，为什么唯独春节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节日让大家不远万里，劳师动众，操碎了心？直到后来才知道，回家与父母亲人团圆才是这个节日至高之魅力所在。父母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家在哪儿，年味就在哪儿，这才是中国人共同的根！
【后记】
在日本十多年，每年都是过完日本年再过中国年，我似乎无形中比别人多过了一轮的年。我常常在日本过年的时候看到日本朋友们家庭团聚时那幸福的笑容，也数次听到过日本朋友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回家过年时的哭泣与叹息；我也常常感受到在中国年的时候大家不远万里回家团圆的甜蜜，同样也真切地体会过在大年之时独处异乡的悲凉与悔恨。我一直认为人的本性是不分国界的，大家对父母，对子女，对家乡，乃至对国家的爱是如出一辙的，所谓的不同只不过是表达方式的不同而已。譬如那红彤彤的春联对应着青翠翠的门松，那热腾腾的饺子对应着那滑溜溜的跨年荞麦，满满的都是祝福，满满的都是寄托！
崭新的一年又已开启，听说中旗近日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东京数日前也飘飘洒洒的下了一晚上。望着这银妆素裹的世界，家乡的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瑞雪兆丰年”，而日本人同样感慨最多的是“来年は良い年ですね”（明年会是个好年啊）。我相信即将到来的这一年一定会是个好年，因为美好的祝愿是不分国别的！
文中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该文作者1984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大滩乡大滩村，1997年移住科布尔镇，2003年察右中旗一中毕业，2005年赴日留学。现居日本东京，从事艺术品拍卖、文物鉴定工作。
【本期幕后】
策划：安强
编辑：楚楚
校对：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