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潘家园古玩市场
前日立冬,北京的天气很蓝。一大早骑着哈喽单车就到了首图,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没有预约。按着门口保安的提示,不停地刷新预约的小程序,半天还是没有结果。一想,不是潘家园市场很近。想着也是很久没去了,索性今天不看书,去潘家园古玩市场逛逛也好。由于第一次去潘家园是从后门进去的,所以一直以来东三环上的潘家园正门口就被我遗忘掉了。于是自首图东边穿过华威桥,沿着华威南路走数百米,到了华威路口北折数百米不到就到了潘家园古玩市场的西门,由于疫情的关系,门口和我去年来的时候变化很大,搭了几个铁架大棚子,但是也并没有有人让刷北京健康宝。我并不急着进去,先在右手边的石刻区随便逛逛,之前的那几座高大的菩萨像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现在那一大片地方上都是比较低矮的石刻了。有“北魏”的佛像,明代的关公,仿制的微妙微翘,一点也不比博物馆摆的差,这石刻生意多是河北曲阳县的,自古曲阳出白石,一直是石刻艺术的中心。这边看了一会儿,还是穿过“检疫”大棚往里面走,还是不免要在这些石刻区逛逛的,远处不远的位置上有一对唐朝的天王像,雕刻的很是精美,似乎是洛阳龙门的石刻风格。不过个子要小许多,旁边的石圆桌上摆放的是汉白玉的卢舍那大佛的头像,再往里走有一对石马石羊很是引人注意,石马石羊本是古时候摆放在陵墓前的,在这里看到也是有趣。
在石刻区的左手边就是潘家园里我最喜欢的地方——跳蚤市场。我觉得这是最中国,最传统也是最富有人间烟火的地方,大概有五六排的小商贩从南至北排成好几大排,放眼望去,有良渚的玉琮,玉璧,玉钺。有马家窑的古朴的陶罐,陶盆。那神秘的图案令人侧目。有殷商的青铜器,簋,卣,彝。汉代的陶俑,唐代的西域葡萄青铜镜,宋代天青色的汝窑瓷器。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当然这些都是“现代工业残次品”,但是却是还有一定的艺术价值的,并不是一句网红话所能抹杀的。每个摊子前都有一个小凳子,顾客来了。摊主总会说您坐那,咱聊。要是顾客拿起一个玩意有意向,摊主就会说,喜欢嘛?要不您出个价钱。可不知道如果你一出价,你就输了,砍价千万不能先出价,得让对方先出价,这是砍价的窍门所在,因为你一出价卖方总会往上抬,卖方出价,你可方便往下继续砍,这是我母亲教给我的砍价的方法,因为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卖过衣服,自小跟着她买衣服,就学下了。转了几圈发现有一尊乌黑的大概有四五十厘米高的孔子像吸引了我,商贩看我有意,连忙递给我看,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至少有七八斤的重量。看着雕工还不错,敲了敲邦邦邦的直响,拿在手里半天,又不好立马就还回去,于是只好问,这个多少钱。那个大叔和蔼的说,一千二,我又问这是什么木头,大叔憨厚的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我看差不多了,于是就把木像还给了他。转身就走,大叔忙说,你出个价钱。我笑笑还是走了。其实我问价格就是为了脱身,不过说实话那个像如果真是木头的,倒确实是好。但又怕看走眼,如果是别的材质,就不值那个钱了。但是无奈囊中羞涩只好过过眼瘾了。再往里走,还有各种的珐琅彩大罐子,又在一个摊子前竟然看到了金缕玉衣,丹书铁券,丹书铁券就是古代传说中的免死金牌。又在一个摊贩前,摊主从一个袋子里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墨斗,我看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图案,只见他对他摊子前的那个大叔说,看这个东西。一看就是老的,行货。不多见,我看您懂行才拿给你看。小凳子上的人似乎并不上当,摊主最后只好讪讪地把那个墨斗又拿回去了装进口袋里了。
逛完跳蚤市场,回到南边的小夹道再往东走,就到了比较“正规”的店铺区,店铺我一般很少进去,并且我发现每个店铺人基本上也不多,再往前走右手边就是潘家园的旧书报区,在这里可以看到各种文学名著,古今中外,金石字画应有尽有。记得第一次来这个旧书区,在一个书摊前看到一套好几本的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当时很惊喜,上去就想去翻看,手还没有碰到书,就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呵斥了,小伙子不买的话别动啊!还没抬起头就赶紧先把手缩回来,抬头一看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太太,年纪大概最少也有七十岁了,严肃中透露着一股威严不容侵犯的样子。于是赶紧离开了。这件事情印象很深刻,所以这次来旧书区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碰见那个老太太呢,自西往东走过了很多的摊子,有挂着十大元帅的画像的,有邮票,有字画。四大名著那是最常见的,我见到一本《三国演义》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黄皮。我爷爷就有一套。我拿起一看,还是正版的。可惜只有下册,摊主说不贵,只要六块钱。我想着确实是不贵,可惜只有一本。要不我真会买下来,眼下只顾着看书,突然一套《莎士比亚全集》映入眼帘,于是停下了脚本,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小伙子,来过嘛?”我抬头一看正是上次的那个严肃的老太太,我忙说,没有。看看吧,79年的,朱生豪译的。我随口问多少钱,她回说这个两套,你看你要哪一套,左边的三百,右边的五百。我一看都是十本一套的。老太太看我犹豫着,说这个货不多,你相中了,我给你便宜点。我想了想还是离开了。有些东西看看就很喜欢,就比如这套书,确实有收藏价值,但是我莎士比亚的戏剧还没看完,想想也就算了。离开了老太太的摊子,我远远地观察着她,她静静地坐在书摊前,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皱纹,颧骨略高,脸颊属于很瘦削的那种,头上戴着毛线帽子,她的口音透露出她是一个正宗的北京人。总觉得她身上有许多的故事。总想再上去和她聊聊,但是看到她的那一双眼,才发现我还是缺乏勇气。
离开老太太的书摊后,我折返回来,到另一边的潘家园工艺区,这边的东西多是新货,我发现有一种很新鲜的玩意,也叫不出名字,是一个圆形的厚厚却中空的乐器,在器物的正面,割出像叶片的形状,根部还是和器物相连,然后拿一个小锤子,敲击上面的叶片就可以发出一种很奇妙的声音。远远地看到前面的一排是卖传统服饰的,突然想起来不知道那个做苗族传统服饰的刘英是否还在那儿。
刘英是做苗绣的生意人,老家是贵州的,苗族人,苗族传说中是蚩尤的后人,与黄帝大战失败后,就南迁了。于是散落在湖北,贵州,云南等地。并且分成了很多不同的族群,刘英属于河边苗,几年前曾经跟随央视的剧组去刘英的老家拍片子,到了贵州当地才知道,原来确实有一条很宽阔的江,人们便依着江边居住,但是传统的吊脚楼已经很少见了,比较多的还是现代化的楼房,在刘英的老家一座吊脚楼上,我看到过从清朝流传下来的一件百鸟衣,上面用苗绣绣着各种鸟类,凤凰,百灵,喜鹊等等。当时是夏天,我们在那座低矮的阁楼上拍摄,各种灯光又增加了阁楼里的温度,刘英在不停地拿出各种传统苗族的服饰在展示着,有的都是用纸包裹了好几层,可见这些衣服的珍贵程度。因为刘英体胖,摆弄了半天,就热的很烦躁,她的老公也一直跟着我们,于是她就冲她老公发火,由于说的是方言我们也听不懂,但是她老公很快就跑到楼下拿过来一个电风扇,但是电风扇会发出声音,影响收音。所以开始拍摄的时候会让她关掉,于是她就总对着她老公嘟嘟囔囔的,她老公唯唯诺诺也不还嘴。我和摄影师和导演总是相识一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少数民族的“优良传统”因为少数民族里,大概女性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晚上,当地人杀了土鸡,用那种白色的塑料方壶满满的一壶的白酒来招待我们,我和摄影师都是不喝酒的,但是当地人每个人都是那么朴实,脸上总是挂着热情的笑容,这在城市里是很少见的,在昏暗的,窄小的房间里,我们紧紧地挤在一起,吃着那只土鸡,喝着白酒。不一会儿,刘英便倒上白酒,口中唱起了苗族特色的祝酒歌为我们祝酒。这不喝是不行的了。在那似乎从远古传来的歌声中,白酒灌进肚里,那一刻我们似乎穿越时光,身边的人似乎也是从远古的苗寨里的人。晚上天气很热,我和摄影师跑到河里去洗澡,刚开始他还不好意思,后来经不住我的劝说,我俩偷偷地跑进河的上游,那里人不多,水也很清澈,因为我白天来考察过。水很凉,但是我们却洗的很开心。
第二天,我们要拍摄一个苗族的传统仪式,我记不清那个仪式的名字了,我们在江边拍摄,许多的苗族孩子穿着传统服饰,围成一个个的圆圈,最中间是一个鼓,有一个小孩在中间敲着鼓,孩子围成的圈子从小到大向外辐射。其中有个小孩让人印象深刻,前一天导演用她的苹果手机拍摄了几张女孩的照片,让我和摄影师看,哪个女孩最漂亮,后来她又专门指给我们看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大概十一二的样子,圆圆的脸形,穿着的衣服似乎很时髦,很现代。一看给人一种孩子王的感觉,稍微偏男性化一点。然后这时,我们都在那群苗族的小孩里寻找那个孩子,终于我们找到她了,这时她满脸的严肃,并不像其那一天照片里的那种嘻嘻哈哈的样子。她的每个动作都有板有眼,让人印象深刻,在鼓声和孩子的舞蹈中,神灵似乎在空中飘荡。第三天我们离开了村子,刘英的老公开着车子,突然一声凄惨的狗叫,我们的车子好像碾着狗了,刘英的老公慌忙下车查看,过了一会儿他回到车上,说确实有一只小狗被碾死了。他说幸亏是熟人,要不我们今天就别走了。车子很快的在山间行驶,远处天已经黑了下来,山路忽上忽下。
思绪从炎热的夏天回来,眼前确是寒冷的冬季,工艺品展示区的过道里很阴暗,我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找,果然我看到一个人着身苗族的服饰,头上顶着苗族特色的头带,但是由于她戴着口罩,背对着我,看得也不真切,她一直在整理东西,我在后面一直看着,过了一会儿我便离开了工艺品展示区,出了潘家园的东门,回头一看“中国·潘家园”那几个大字已经被脚手架挡住了,似乎是在装修。我回到东三环路上,两边依然是不断的车流和人流。路两边的银杏金黄金黄的,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