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话与xxx与哔哔哔艺术

前一阵子看《十三邀》,许知远采访俞飞鸿,俞飞鸿讲到的一件小事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她说自己在美国,有天过斑马线的时候,一辆车在快要撞到她的时候紧急刹车。她气坏了,冲过去踢着车轮胎,把她知道的所有英语里的脏话都用了一遍。
发泄完之后,她非常兴奋,心里有个声音在跟自己说:我学成了。这是她从来做不到的事:骂人,用脏话表达自己的愤怒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我跟她的感受太相似了:
从小就被教育说脏话是不好的 ,不体面,不优雅。幼儿园跟小朋友学了一句脏话,当时还不知道意思,回家跟妈妈炫耀我学的新词,被打了。
脏话成了我自身的禁忌。很长时间里,我都是别人眼里“不会骂人”的人,哪怕当时我真的很不满、很愤怒。
很长时间里,我很羡慕那些能把脏话说出口的同伴们。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可以做到那么自由的表达。我甚至尝试过让他们教我。
也许是被压抑太久,现在,遇到让人很生气的事情,哪怕说一句简单的“靠”,我都会在心里沾沾自喜一下:哎呀,我会骂人啦。那种爽感,好像很难被替代。
我不怪我妈。她希望我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但我也怀疑,脏话真就那么“不好”吗?至少在上面这个例子里,它帮助我们表达,用我们最需要的形式。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01
为什么我们需要说脏话?
我们需要说脏话,是因为我们需要有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痛苦。
之前我们发过一篇关于自残的文章,一个读者留言说,不喜欢自己这样的行为被叫做自残,他/她觉得这是一种发泄方式,在情绪到达顶点的时候,这种方式能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那是那个时候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我相信他/她说的。
我们会用一些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比如“焦虑”、“愤怒”、“不安”,当你能把它说出来的时候,它对你的伤害就已经减弱了。而当这个痛苦超过了正常的承受范围,没有办法用日常的语言表达的时候,脏话,就发生了。
很多时候,我们抗拒过激的行为和语言,是因为我们只看到了它的激烈,它的破坏性,忽视了它的用途:
激烈的表达本身,是对更激烈和有害的发泄方式的缓冲。
脏话也有这样的用途。它听上去粗鲁,野蛮,不理性,但你没看到的是:很有可能,说脏话的那个人用这种方式避免了更大的伤害发生:比如殴打和其他的身体暴力。

马萨诸塞州文学院名誉教授蒂莫西·杰伊(Timothy Jay)说,不良语言的在进化上一个主要的好处就是:在不发动危险或潜在代价高昂的身体冲突的情况下攻击某人的能力。
比痛苦本身更痛苦的,是痛苦没有办法表达。这种负面的情绪允许被表达和接受,本身,就是对痛苦的治疗。在极度痛苦的时候,脏话,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途径:不完美,但有用。
我们需要脏话,是因为我们要借此抵御人生的荒谬感和无秩序。
很多时候,说脏话让我们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行为心理学家理查德·斯蒂芬斯(Richard Stephens)很多年致力于脏话的研究,他说自己经常在讲座的最后播放重大空难中飞行员的话语,它们被黑匣子飞行记录器拍摄下来:其中很多都是脏话。
在这种自我的存在感遭到巨大挑战的时候,说脏话,是我们确认自己存在、表达自己力量的方式。
脏话也不仅仅在痛苦和灾难的情境下被使用,但它总是跟极致的情感体验相关这也包括极致的快乐,比如:性爱。
英文里的各种 dirty word 就是脏话的升级版用法在特定的情境下,它会非常性感
但也有例外。有时,某些脏话会因为太普遍,融化成日常的口头禅,鲁迅就在杂文《论“他妈的!”》里讲过一个例子:
我曾在家乡看见乡农父子一同午饭,儿子指一碗菜向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看!“那父亲回答道:”我不要吃。妈的你吃去罢!“(脏话)则简直已经孵化为现在时行的”我的亲爱的“的意思了。
02
说脏话的积极作用
除了上面讲的脏话的必要性,很多研究都表明,适当地说脏话,还会有一些额外的好处。
下面是被研究者发现的,脏话的积极作用:
1.缓解疼痛
研究证明,脏话可以有效地缓解疼痛
2009年,上面提到的那个斯蒂芬斯教授在英国基尔大学做了一项实验,研究骂人对疼痛耐受性的影响。参与者被要求把手放进冰桶里,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持续说脏话,研究人员会记录下他们的心率。
实验结果表明,相比于那些不说脏话的人,那些说脏话的人可以让手多在冰水里待40秒。他们的心率更高,感知到的疼痛也更少。这项研究的结果被多次复制,也被证明被推广到其他文化群体,比如日本。
2.人际粘合剂
当你不再对一个人“彬彬有礼”的时候,就是你们的关系走向更亲密阶段的时候。
能够在某个人或者群体面前说脏话,说明我们在这个环境里感到完全舒适和安全,能够做“最真实的自己”。如果表达得当,它也可以表明我们是开放的、诚实的、自嘲的、随和的。
原因可能是,相比于其他语言,脏话跟我们的情绪密切相关。英国的一位精神科医生尼尔·伯顿在临床实践中注意到,当人们因脑损伤(比如痴呆症、中风)而失去语言能力时骂人和唱歌的能力往往得到保留,它们都跟情绪联系紧密。
3.在重大挑战上表现更佳
在面临重大挑战时,说脏话能给自己心理暗示:我可以掌控局面,而不是让局面掌控我。
克里斯托弗·伯格兰是世界级的耐力运动员,吉尼斯记录保持者。分享自己的比赛经验时,他说到从父亲身上学到的一个技巧给他很多帮助,他叫他“F炸弹”
父亲是一个外科医生,平时很少骂人,但他每次手术之前都会用第三人称跟自己说:Don’t f*ck up
这句话效果出奇的好,每次都能让他高水平发挥。他在比赛里也沿用了父亲的方法,给自己投“F炸弹”:
在几十年的体育竞赛中,我可以证实,放下F炸弹肯定会提高我的身体表现、耐力和耐痛性,它创造了一种最佳的情绪觉醒状态。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看世界杯比赛,你总能看到球员在中场休息时爆粗口,往草地上吐痰。
4.情绪唤起
脏话会帮助我们唤起平时很难感受到的强烈情绪,也能帮助我们表达:
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这真的难以置信的好。
朋友跟你推荐部新上映的电影,“这太好了”“这太他 X 的棒了”,哪个会让你对这电影更好奇呢?
很多创意工作者会在说脏话的过程中产出精彩的想法和词句。想想让设计师抓狂的乔布斯吧。
03
如何正确地使用脏话?
除了语言本身,影响脏话使用效果的因素还有很多。昨天跟实习生殷殷聊选题,我问她:为什么有的人说脏话很可爱,有的人说脏话确实让人讨厌?
她想到这两个情境:
平时很乖的人,在真的很生气的时候说脏话,会很可爱。
而后者让她想起学生时代那些以爆粗口为荣的男生,他们频繁地说脏话,把它当成炫耀自己力量的方式。
你会发现,脏话最终会达到怎样的效果,跟这三个要素紧密相关:
你的动机你说脏话的频率你使用它的场景
先来说动机。除了发泄情绪,表达愤怒,我们必须承认,很多时候,脏话被使用是出于一些并不体面的目的:人身攻击,制造恐惧,控制他人。
在这种情况下,脏话是一种语言暴力。它跟身体暴力一样,会给人带来真实的心理伤害。
俞飞鸿说脏话让人觉得勇敢,是因为她是那个差点被撞的人;但如果是车上的人说脏话,想让这个异国女孩不敢报警,我们只会觉得她是在欺负人。
频率。也是在上面那个“冰桶实验”中,研究者发现:使用脏话频率过高会让它对疼痛的抑制作用下降。
不仅如此,在社交场合,频繁地使用脏话会真的让你看上去粗俗无礼,而不是真实有趣。
脏话是对你有用的,但前提是你只是偶尔使用它,而不是把它当作日常的语言习惯。
场景。同样的一句话,在第一次约会见面的时候说,和跟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女朋友吃饭时说,带来的效果是不同的;同样的一句话,在好朋友的饭局上会让气氛马上热络起来,也可能让你失去一个工作机会,或在音乐会上被其他人嫌弃。
脏话更适合跟亲密的、了解你的人说,在更轻松、风险更低的环境里。在使用它之前,你要了解你想向别人塑造一个什么样的形象,说脏话能帮助你达到目的吗?
所以,这是一篇为脏话正名的文章吗?
是,也不是。
是。是因为我们发现,脏话本身也是一种语言工具,它跟粗鲁不直接相关,在一些特定时刻(被威胁侵犯、极度痛苦、想要表达剧烈情绪),它会帮助你。
不是。是因为使用脏话有一些前提:你不是要借用它控制和威胁别人,控制频率,找合适的场景。
脏话更像是你语言库里的一个“特种兵”,我们不建议你时时刻刻调用它。但在需要的时候,你可以调用这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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