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查代文的散文《烟雨故园听布谷》

烟雨故园听布谷  

以前在乡村，在雨如烟的仲夏时节，扶犁、打耙、插秧、薅草，总有一种鸟与我相伴相随，看不见它的身影，只听到它热烈的啼叫：“割麦——插禾，割麦——插禾”，时高时低，时远时近，仿佛从历史的深处骤来迸出，又骤然迸入历史的深处，声调绝不消沉萎糜拖泥带水，亢奋，高昂，急促，嘹亮，这种响彻苍穹的进取旋律，感动了乡村，也感动了我。

那时，岁月很是寒酸，身体养料的储备实在不足以抗衡劳作的艰辛，但因了那鸟的那份殷勤执着的鼓与呼，我还是用牛鞭甩去疲慵和乏累，让老牛拉着锃亮的犁尖翻起沉睡的泥土，或让秧苗润绿我的情怀，在平展如镜的水田里栽下憧憬的诗行。

现在，如烟的雨又溢满了我的故园，密密细细地隐隐发出银子的光亮来。多少年过去了，我的青春韶华在跑南奔北中老去了，消遁了，我的壮志雄心在滚滚红尘中淡然了，隐匿了，成了遥远的传说，成了踪迹不见的尘埃。于是我回来，回来看雨，雨依如烟。回来听鸟，鸟声依旧亢奋嘹亮。还是故园好，清纯的烟雨，可以淋漓尽致地洗涤长途跋涉的沙土尘埃，亲切的鸟语可以百媚千黛地抚平功名利禄的樊蓠郁结。

细细地看雨，静静地听鸣，我发觉那鸟语另有一番新意，它不是在唱“割麦——插禾”，它是在唱“我爱你，你也爱我”。我释然地笑了，也只有这样的意思，才符合我此时的心境，才被它叫得那样古道热肠啊！

布谷鸟，乡村的信使，农民的挚友，你的呼叫这样教我动心动情。是的，你爱我，我也爱你。不爱你我不会抛弃城市的繁华回到故土家园，不爱你我不会站在这片檐下听你动情的鸣叫。若不爱你，我会去庐山看瀑，去泰山观日，去华山赏石，去崂山拾贝；若不爱你，我会去瑶族听歌，去藏族看舞，去清江漂流，去神农探幽；若不爱你，我会坐在城市的那一方书斋里读李白杜甫读王维苏轼，在优雅如流泉的抑扬顿挫中捣开历史的风尘，品味唐砖宋瓦，瞻仰秦时明月汉时关；若不爱你，我会去竹林掩映的临江茶楼，一杯佳茗，三五老友，在缕缕茶香中，在袅娜的竹影和涛声里，回忆从前，畅谈现在，也聊聊来年的心路前程。因为爱，我没有去那精彩的世界，因为爱的牵引，我沿着那熟悉的黄土小路回到我熟悉的故土家园。

在村外的山脚下，我已盖起了立身的房屋。七八升面积的小院也算得上宽敞。备齐了锅瓢碗盏，添置了刀斧锄镐。枣、李、石榴、樱桃，二十多棵果树，已于去年栽下，烟雨中已是青枝绿叶生机盎然，再过两年，就会果满枝头了。余下的空地，只等这雨一停，我就翻地松土，种下葱、韭、瓜、豆，对这些园地上的农事，我是娴熟于心。到五月，我还会用竹木搭建一个宽松舒适的棚架，让瓜藤豆蔓尽情舒展，恣意徜徉，让阳光、雨露，还有那灿亮的星斗，那美丽的蜂蝶，越过院墙，次第而来，照亮和热闹我的小院。我还相信，在我扬起白发，尽心尽意地干这些营生的时候，布谷鸟会在丽日晴空中为我鼓与呼，为我歌鸣！

查代文，大冶市刘仁八镇查和泗村人。平生以文为乐，创作诗歌、散文、小说、舞台剧、电视剧等各类文学作品400余万字，著有诗集《乡情录》，散文集《心之旅》，中短篇小说集《麻石街轶事》，长篇小说《老街情殇》，诗文选集《查代文诗文集》。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