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谦‖小小说：岐阳镇传奇之两合儿张

岐阳镇传奇之两合儿张

文/苏文谦

清光绪三十年，关中大面积种植大烟，所产烟土多为在当地消费了，这个开着美丽花朵的植物却祸害着人们，男人十有八九吸食大烟上了瘾，岐阳镇一下子就开了十二家大烟铺子，其中一家河南人开的大烟铺老板为了给鸦片中掺假，从河南老家带来一种叫膏子的熬制技术。

河南人精，不在自己铺子里熬制，却选了镇北街一户姓张的人家，张家老头子去世早，老婆子守寡抓养儿子长大还娶了媳妇，张家五十多岁的老娘人能干，三口之家日子过殷实。河南人瞅准她，并且与她达成了口头协议，技术由他提供，熬制好的成品全部交给他，不准向外泄露技术和私自出售成品。

这个叫膏子的东西实际上是用小麦面粉的面筋加一味中药材熬制的。河南人包教技术，先把面合好，揉成团，再放在一盆清水里反复洗，洗掉淀粉，留下的就是面筋，加一味中药材在铁锅里慢火熬制至黑糊状即可。熬制膏子只需用面筋，而留下大量白花花的沉淀淀粉，张家一天三顿打搅团也吃不完，送给别人舍不得，喂了牲口那是造罪，在粮食欠缺的年月这可好东西，虽说给河南人熬制膏子给的获利也不错，可是张家老娘和儿子都为这白花花的淀粉犯了愁。

再说一家三口人天天上顿下顿吃搅团也不是个长法，特别是儿媳妇儿早就吃烦了，娘想变个花样，就把沉淀成糊状的面糊倒进锅里加热成团状，起锅后放在案板上先揉成大块然后分成小块，再揉成条压平，用短擀面杖擀成狗舌头形，三五个一垛，放在蒸笼里蒸熟，切成细条，这东西硬，配上槟豆凉粉一硬一软最佳配伍，娘取名两合儿。

两合儿用上菜籽油泼辣子和自家酿造的农家醋好吃极了，儿子嚷嚷着要去镇上卖两合儿，娘同意了，娘和媳妇鸡叫头遍就开始进厨房制作，天大亮儿子就去镇上出摊了，一开张就受到食客的喜欢，吃后都说好，便问，小伙子你这是吃食？他答，我娘说这叫两合儿。众人说这名起得好 。

镇警备队队长黄四来到摊前来看稀罕，这家伙是混混出身，如今当上警备队队长做事心狠手硬，说话霸道口粗，他往摊前条櫈上一座，小伙子来一碟软磨硬！

我只卖两合儿，别的没有。

小伙子你睁眼看看我是谁，岐阳镇没有敢跟我叮嘴的，是不是不想在镇上摆摊了，一软一硬不是软磨硬是啥，以后就叫软磨硬。这事被看见的人传了出去，有些人听稀奇，两合儿从此便有了别名。

河南人掺假太重，烟鬼们都不上他铺子买烟土，烟铺子关门了，他也回了老家，可是张家的两合儿却成为镇上一道美食。

张家不熬制膏子专门做起两合儿饮食生意，娘和媳妇在家制作，儿子在镇上摆摊子，张家两合儿份量足，味道好，人和气，一出摊就围上人来，人们很少叫他的名字，两合儿张比他名字更响亮。生意好，挣钱多，两合儿张开始置田产，修建院舍，张家一下子变成了镇上的富户，到了民国时，更让镇上人羡慕的是两合儿张竞然把儿子送到了省城读书，儿子争气考上公费出国留学，去了日本名牌早稻田大学求学，学成回来在汉中一个县任县长。靠两合儿起家张家出了一个县长，在岐阳镇是开天辟地的事，张家因此在镇上显得格外尊贵，老太太八十大寿县长前来祝寿，省主席派员送来寿礼和寿联，张家成了镇上的名门。

两合儿张虽然是靠摆两合儿饮食摊发了家，可他还是一个水盆里捞钱的勤快劳动者，他对靠劳动养家的穷人有一颗同情心，对不公平的世道有强烈的不满和愤怒，他从食客闲聊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关于共产党为穷人打天下的事情，久而久之，他对共产党闹革命的事上了心，一日，北山游击队的一位侦察员在侦察中被'镇警备队长黄四盯上了，当侦察员面临危险时，两合儿张急中生智凭借他是当地人地理熟人缘好掩护侦察员脱离危险还胜利完成侦察任务。从此以后，两合儿张便成了北山游击队在镇上的耳目，再后来还成功的当上了北山游击队在镇上的交通员。再后来他秘密入党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当他接受了进步思想就把家里大部分田产都分给穷苦人，到土改时他家，己经是只有十亩地一头牛的中农家庭。解放后政府把对革命工作有贡献的两合儿张安排到县饮食服务公司当了经理，他把他的徒弟也带到了县上，两合儿特色小吃也进了县城。两合儿张这位共产党的经理一直干到退休。

无巧不成书，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老子和儿子成为两个不同阵营的追随者。临解放时张家院里走出来的县长跟老蒋去了台湾，这一去就是几十年，在台湾娶妻生子，己是儿孙满堂的老头子了。前些日子张家那位国民党时的县长从台湾回来探亲，在镇上遇到两合儿，要了一碟，想找回当年他家的那个味道。一碟吃完，又要了第二碟，加了些醋，加了些辣子，等吃完第二碟，叭啦叭啦嘴兴奋地说：这就是我们张家的味道。仔细一瞧，摆摊的是小伙子，他想问个究竟，又觉得不妥，正在为难时，镇上政协一位干部前来为他听清了原由。原来两合儿张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本镇的，徒弟传儿子，儿子传孙子，张家两合儿就这样在岐阳镇传下来了。

见到张家两合儿承传到今天，这位台湾回来张家后人激动万分，举起像机拍了几张照片，还带了几份真空包装的两合儿，要带回台湾让他的儿孙尝尝家乡两合儿的味道，并告诉他们两合儿的故事。

作者简介：苏文谦，岐山县青化镇人，1976年开始学习写作，戏剧《桃花岭》，《瓜园乐》获省市戏剧奖，故事《候六显富》获省故事奖，著有散文集《天蓝蓝，草青青》，《岐山，我的家乡》，短篇小说集《早春》，民俗研究专著《岐山婚俗考》在日本出版，岐山县广播电视台退休，省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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