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涉:连接甬瓯古道的要津
渡头位于临海沿江镇前岙洋村
石村渡口旧址
钓鱼老倌残像
钓鱼亭渡口候渡室
利涉渡又叫青岭渡,也就是宋《嘉定赤城志》记载的碛村渡,它是连接台甬古驿道与黄(岩)永(嘉)古道的重要关津。
明代谢铎《赤城后集》记载:“台州临海邑青岭渡,水出于天台仙居两源,尾入于海。其地东接四明,南邻永嘉,其往来之由于此者,路便且捷,故人争趋之,遂为要津”。渡口两岸为渡头村与碛村。
“利涉”一词,初见《易经》。《周易》《涣·彖传》曰:“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欲涉江过渡者,必作舟才行。上古圣人,作舟楫以济不通,开万世之利赖。
利涉渡的故事很动人
元代张廷望有《青岭利涉渡记》一文,介绍了利涉渡的来历,这里有一段动人的故事:当年,青岭渡口的摆渡者见识愚庸,设渡只为谋利,往往因一己之利而刁难过往行人,常因利薄或拒渡、或无故拖延,以致耽误等渡人的行程;忠厚老实之百姓不能顺利得渡,而遇见凶狠的军囚之徒,却不敢有丝毫耽搁,只怕招来杀身之祸。当时有位乡贤叫阮宏道,看到此现象甚是伤心,便效仿古圣人之举,建立义渡以济江河。他捐出钱财和粮食用作造船费用,雇佣渡工,置田、建房以安置之,使其生活上不再有后顾之忧。从此青岭渡口通畅,往来交通便捷,不再有滞渡的现象了。周边百姓无不争相赞颂其功德。其所得之利益哪是用金钱可以来衡量的?
后来,阮宏道去世,渡口也随之而废。没多久,阮宏道的儿子阮宗韶继承父亲事业,重修渡船,继续维持义渡。也不知道又经过了多少岁月,直到阮宗韶去世,他的儿子阮则荣再继承父亲遗志,并命名其渡口为“利涉渡”,在渡头的房间里立碑刻字,“以继其先,以开其后,而垂之永久”。
阮氏一舟之义举看似微小,而祖孙三代人几十年如一日,长期坚持慈善事业,令得益者成千上万,却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所以名垂史册,享誉千古。
渡头近青岭隧道
文中所说的渡头,即今沿江镇前岙洋村的渡头自然村,位于104国道青岭隧道直西约2公里处。灵江沿岸多山脉,从马头山、沙渚溯流而上,依次又有青岭、龙角岭、杨梅岭等峰峦横亘,使得河道也更显蜿蜒多姿。渡头村就半隐于龙角山的岙里,仅几十户人家。在村头遇到几位晒太阳的老人,他们向我讲了一些渡口的故事。听祖辈们说,青岭渡口很早就存在,爷爷的爷爷辈就有人当过渡工。
石村是远近闻名的大码头,从前,北岸的峙山、钓鱼亭等村庄属于大田区,区里人去海门、黄岩等地都在石村埠头等渡下船的。而温州、永嘉、黄岩来的行人,北上往宁波方向,大多选择从渡头过渡到石村后,再经钓鱼亭-石年-邵家渡-大田这条古道去宁波。渡头下游不远处是岙毛山,也有渡船通对岸的西管岙。
民国时期大岙岭山里有土匪,经常顺着岙毛山冈下来抢劫过渡商人的货物。75岁的张老伯说:“小时候我跟着大人步行到大田树场买树造房子。也常常看到宁波、淮宁海来的商贩,从黄岩那边买了黄牛,然后赶牛乘渡船到对岸。那年我大约十五六岁,因年纪小,不够赚钱年龄,有几次偷偷地掺在成人的队伍里帮着赶牛上渡船,记忆很深。”
今日渡头村的江边,是大片的橘园,阡陌沟壑里掉了许多橘子,那是自然落地的果子。穿过橘林,岸边是成片的芦苇,芦花吐絮,苇秆在寒风中摇曳,将冬日的江岸装点成美图,犹如中世纪的西洋油画。
前方龙角岭探入江中,公路分道行驶,向南穿过山腹是龙角隧道,往北则呈半圆状绕过山腰。在山嘴转角处,顺着五六十米长的斜坡,到底的江边崖壁即是老埠头,看石色很有沧桑感。对照老人们的提示,这里应该就是青岭古渡口。四周无有一人,头顶上方公路上不时有汽车呼啸而过。江水半涨,浊流拍打着崖岸,发出声声低吟,我闻到了一股苍凉之味。
返回公路,再顺路向西探察,渐渐靠近杨梅东岙村一带,临江是一大片造船厂厂区。西南方向是苍翠的杨梅岭,北方是八仙岩山、章后洋村。
章后洋呈半岛状向江面延伸,将灵江折了个大湾头,使得这一片江面特别宽阔,江中有一艘大海轮抛泊。眺望彼岸,燕龟岭、莲花心山、楼空尖,碳窑尖、猫头岗等山峰连绵起伏。此岸沿江则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芦花如飞雪,又有山麓旁那一行行猩红色的水杉与之相衬,红白相间,让景致略显凄楚之美,美得令人窒息。
对岸石村古称“碛村”
渡头村对岸是石村,古称“碛村”,民国后改称今名。现在石村分解为巷弄、石中、东林岙等行政村,石村之名也即将湮没。它背靠黄毛山燕龟岭,沈海高速公路灵江大桥犹如巨龙穿入燕龟岭的腹中。
渡口属于巷弄村,大桥边有一小浦,浦口即是古渡口。水泥埠头还静卧江畔,上面积满了岁月的泥浆。
村支书告诉我,渡船已停航五六年,以前村里有一艘渡船,属于村集体所有。建大桥那年他也曾担任过渡工。最后的渡工名叫陈启法。以前石村及周边石中村、东岙、湾里店、盘湖几个村庄的村民要到汛桥赶集,卖水果蔬菜、走亲访友等,大多从这里过渡,所以此渡口为灵江上最重要的渡口之一。本世纪初有人在村里建了一座大型造船厂,工人几百上千,渡口运输更加繁忙。近年来随着海上运输的衰落,船厂停产,渡口的客流量骤减,渡船便经营不下去了。
海上丝绸之路的先驱
历史上石村是很有名的。临海乃海上丝绸之路之先驱,灵江出海口为东北信风、东南信风和南下的日本寒流及北上的台湾暖流的交汇处,在自然动力的帆橹时代,灵江港口是北上日韩,南达东南亚、印度洋的最佳出海港。
据史志记载,南北朝时,临海青瓷就已远销到日本;唐代,临海与日本、新罗等国的海上贸易往来也屡见于史册。宋代《嘉定赤城志》有一段文字,“新罗屿,(临海)县东南三十里。昔有新罗贾人舣舟于此,故名”。这新罗屿现代地图上没有标志,根据路程推算,应该就在今汛桥下游到石村一带。
砖块上有晋代年号
认定砖场始盛于晋代
考古部门从管岙出土的砖块上发现有晋代的年号,认定管岙砖场始盛于晋代。并从地形地貌、土壤方面考证,管岙古砖场范围很大,其中就包括大石村。石村片的土源特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泥土,因位于灵江之畔,几次大潮汛,咸潮浊流就会将挖去的泥坑填满复原。相对而言,管岙的土含有少许砂质,适合做砖。而石村的泥质又纯又柔又韧,宜做瓦亦可做砖。生产的瓦,胎白质密厚实,且不渗水,长途运输也不易碎。故而石村的瓦远近闻名,它不仅吸引了国内如沪甬、瓯海等地的商贾前来经商,也使大批日本、韩国、东南亚的商船云集,开启了一条水上商路。为此,石村商埠兴旺千百年,经久不衰。
近代,砖瓦生产已经成为灵江北岸村民的传统手工业。特别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在沙头至坦岙的十几公里长的地带,竟有砖瓦厂500多家,砖瓦窑100多座。八十年代,仅石村一带就有砖瓦窑40多座,瓦工200余人;石村的瓦片已成名牌产品,产品销往全国各地,销量常年不衰,年产瓦片8000万张以上。户均收入达2万元,砖瓦业成了村民脱贫致富的重要经济来源。后来由于大型砖窑厂的兴建,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型砖瓦窑逐渐关闭。到本世纪初,这一带的砖瓦窑几乎全部消失。目前村里的年轻劳动力都进了乡镇企业上班,留守村里的大多是老人儿童了。
虽已停渡,临江还留有古迹
石村西邻钓鱼亭村,建国后辟有渡口通对岸章后洋村,现也已停渡。
石村与钓鱼亭之间隔有鲤鱼岭,紧挨灵江,风光宜人。传说古时候,常有一老人江边垂钓,来无影去无踪,未知是神是仙。乡人为此建凉亭,谓钓鱼亭,后来村庄也由此改名。今亭子早已无存,在临江山崖上尚留一尊石像,乡人称其“钓鱼老倌”,为当地著名景点,可惜建造沿江公路时被毁坏。我找到石像时,头部及握钓鱼竿的手都已不见,另一只捋着长须的手掌也受伤。身着汉服,宽袖长裙,衣袂飘然。据说以前头像神态闲逸,栩栩如生,估计是明代的遗物。此情此景不禁让人心生感慨,为岁月无情,也为沧海桑田,于是脑子里闪出几句古诗来:“阑干风冷路漫漫,惆怅无人把钓竿。时有官船亭畔过,白鸥飞去落前滩”。戎怡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