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霞：四方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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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晨  霞

女儿考上了上海一所名牌大学，五十八岁的赵军打心底高兴，也有一丝经济紧张的忧虑。一种完了麦子，他收拾好老母亲漏雨的房屋，就踏上了去上海的列车。他没有告诉女儿自己出门打工的事，怕女儿耽心。因为他的腿有关节炎病，一到天冷或阴天，疼得他几乎受不了，这是在那次洪水中泡得时间太长落下的病根，虽然去过很多医院，吃了很多中西药，也没能治好。如果女儿知道他出来，肯定学习会分心的，这是他所不想的。他只想离女儿近一些，默默地陪在女儿身边，也减少些自己以前没陪着女儿长大的愧疚感。

行驶的列车很拥挤，赵军坐在过道边，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人也许站得太累了，把他当成了靠背，一直往他身上靠着打盹。赵军像堵墙笔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怕打扰了他的休息。列车过南京站时，那个男人下了车，赵军方两只手轮换着敲打着早已麻木的腿。当腿刚恢复知觉他抬起头时，目光落在一头有些蓬松的花白头发上。这是一张饱经风霜古铜色的脸，岁月在她的额头上眼角处刻下深深的印记。他特别熟悉这样的脸，因为现在留在村子里很多都是如此。她穿着朴素干净的半旧衣服，脚下放着堆得满满的一篮东西，篮子上蒙着一层洗得发白的浅蓝布，用绳子捆绑得严严实实。

她笑着，非常灿烂，像一缕阳光，在列车里蔓延。一向严肃的赵军也笑了。他站起来，给她让座。两人谦让了很久，最后赵军以自己坐得太久太累为理由，她才道谢着坐了。到了上海，赵军一手拎着自己的行李一手提着那满满的篮子出了站，在两人各奔东西分手时，她非解开蒙着的篮子，塞给他一只烤鸭和几棵猕猴桃。原来，她是来看在此开公司的女儿，特意带来女儿爱吃的东西。

乘公交车时，赵军一摸裤子的口袋变了脸——老年机和钱包全不见。他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丢的？突然，他一拍脑袋瓜，嘀咕道：“真的老了，不中用了。”原来，他敲打腿的时候，嫌老年机和钱包硌人，掏出来放在了座位下面，抬头后只顾着让座忘记拿了。

没有手机和钱包的赵军，只得在火车站转悠着找活，结果因为丢了身份证没有人敢用，夜深时，他只得返回地铁站过夜。赵军在一个角落边，铺上几张白天捡的报纸，从蛇皮袋里掏出绿色的铺盖，小心翼翼地放在报纸上，拍打了两下，又理了理，有些皱巴巴的铺盖顿时变成了一个周正的四方块，看了又看，露出满意地不易觉察的笑容。他又掏出一本有些发黄但一张角儿也不卷的厚厚的《四经五书》旁若无人地看着，完全没注意有人好奇地拍照。

第二天一大早，赵军刚叠好“四方块”准备装进蛇皮袋，一个衣着比较讲究的人来到他的面前笑容满面地道：“您好，你是军人？”

“曾经是！”赵军有些狐疑，但仍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也曾经是。”来人解释道，“我在朋友圈看到你叠的四方块，敬佩您这么多年也没改了这习惯。冒昧地问一句，你住在这有什么困难？”

“有点”，赵军如实回答，不好意思地解释，“身份证丢了，找活有点难。”

“我开着一个小公司，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来我这里。”他满面春风，热情洋溢地伸出右手。

“你不怕我？万一……”

“能叠出四方块的人，人品绝对差不到哪里去！”来人极其肯定地截住了赵军的话:“怕见不到你，我还特意起了个早，兄弟！”

两个兄弟一起走出地铁站，迎着上海第一缕霞光，消失在逐渐明朗的宽广大道上。

作者简介

晨霞，实名杨梅英，又名麦香、栗梅、玉竹、映红，河南夏邑人。商丘市作协会员。河南省纸刊《大河》签约作家；野山茶签约作家兼编委（编号01109），10万+写手。作品多见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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