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桂香

夜色渐浓渐深沉，孤灯忽明灭，拿在手上的书，断断续续地看了几页，有些“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意味，心在缭乱与沉寂间摇摆着，想要安宁，又有些不甘，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鼻间一味浓，一抹幽香，袅袅、阵阵、绵绵，突然间就笑了，寻香而行，就看到了阳台上那株亭亭的桂花树！“绿玉枝头一粟黄，碧纱帐里梦魂香”，这香，掩饰都掩饰不住，藏都藏不了。

花，一般的花，都是以朵、枝来形容的，可是桂花不一样，稍稍成长，便有了树的风姿与绰约。

昏黄的灯，难掩叶的绿与浓！叶子上铺陈着釉质一般的东西，伸手触碰，其实也没有什么，但就是这样的釉质，让叶特别有生机，也让这树，盎然挺立。叶浓，花当盛。

心下感慨，原来时光除了把很多美好的东西涂抹得一塌糊涂，除了将人心的薄凉昭然若揭，它还有温情柔润的一面，至少，当初随意买下的这一株桂花，就未负相知之心，未负时间的深情，从来了家，便卯足了劲，不分季节时日的不知停歇地开着。

枝头有浮蕊，嫩嫩的，娇羞的样子。潜藏在叶子下面，还有些开败了的桂花，但依然未落，枝头挺立，有些属于风骨的东西，让人心为之一动。想起初春雨过后，看到满地的败玉兰，那些残花，真的让人不忍直视，有些老去又不顾模样的无所顾忌的老太太的样子，都无法将它和曾经于枝头妖妖的模样联想起来。但是桂花不一样，真的是不属于俗世的俗物，即使败，都有残荷的风骨。但是整体上，还是正开的花多，呈现的是属于灼灼的模样，花开正好，新年将近，是个好兆头。旁边的兰花也很助兴地，开了大大的一朵，可依然还是觉得，花若如人，还是做桂这样的吧，只留清香在人间。

君子爱兰，淑女恋桂，是因为桂花里，有幽幽的香，像一个不张扬的人，淡淡的目光里，有绵绵不尽的东西，只要你直视够久，就一定读得懂。

清照词曰：“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我总觉得这一句，冠盖华章，就像桂花，在我眼里，绝胜她花一样。

胜，胜在素颜！但凡花，好像失了颜色，不抹红染绿蘸黄都不知道该怎么开怎么展现自己了，可是桂花不，“滴滴研朱染素秋，轻黄淡白总含羞”，本色，就已芳姿难掩，决胜她花了。

胜，胜在出尘！“广寒桂与世花殊。不带人间风露”“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天外幽香轻漏，人间仙影难寻。”她是月宫里陪伴嫦娥姐姐的仙子，一不小心将芳香洒落了人间，所以她总是那样不染尘埃，不沾俗气，出尘拂仙的样子，难怪历代的文人墨客，为她赋尽了诗章。

胜，胜在幽香！所有花里头，能有桂花的香如此浓郁的，除了丁香可与之媲美之外，她花望尘莫及，只是丁香太过繁盛，又少了些韵致，不像桂，芳姿与幽香独占。“香满衣襟，月在凤凰阁”“水边一笑，十里得清香”“微云澹澹碧天空，丛桂香生细细风”

随手拈来，香染风，香满衣。桂花树下站，连双脚的夜露都是香的，这样的花，谁不喜谁不爱？

清厥！“花与人同”，都是靠内在的品质打动人心的，此花决胜她花，也一定有她不同寻常之处，而桂花，就以一种清厥之姿见长。“几曾幽独？”“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人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情之所钟”――所喜，也无非是这种藏于风骨之间的清厥之气。

“无顿许多香处，只消三两枝儿”，三两枝间，就让寻常的夜色有了不寻常的韵致与清雅。

“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窗前谁浸木犀黄。花也香。梦也香”。夜深桂香，书也染香，梦也染香！

2021.2.7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