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四大道场 | 第三篇钓鱼城087
之八十七：钓鱼城之围续
“如果我算得没错，劝降的人就要到了。”冉璞死死盯着石子山方向。
“是啊，”王坚也点头说，“他们留了一条路，是想让我们退到合州城池内。如此的话，钓鱼城算是投降了。”
话音未落，信兵登上飞舄楼，对王坚禀报：“王将军，蒙古使臣晋国宝在青华门下求见。”
王坚看向冉璞：“果然来了。”
冉璞说：“晋国宝，这个人的确是合适的。”
王坚长叹一声：“我猜就是他。”
冉璞对信兵摆手：“让他过来。”
不到半柱香时间，信兵带着一个中年青衣男子上了飞舄楼。男子上到顶层，看到了王坚和冉璞，立即飞奔向冉璞。
王坚抽出佩剑，横在青衣男子面前。旁边的刘三娘和冷谦，知道这个人就是来劝降的晋国宝，并且与冉璞和王坚颇有渊源。
“二郎，”晋国宝对王坚的称呼十分亲切，“别来无恙？”
王坚不答，只是谨慎地将晋国宝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晋国宝立即又对冉璞拱手：“冉伯父，你老了许多。”
果然，三人不仅认识，还是故交。
冉璞说：“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你们两个异性兄弟，现在就一起抗击蒙古军队吧。”
晋国宝听了，沉默不语。王坚冷笑说：“果然是做了蒙古人的走狗，初始我还不信，现在是确认无疑。”
晋国宝说：“我们在临安被奸臣丁党陷害，王老将军冤死。你我命大，被神雕侠救下，带到了北方，可是世事无常……”
“我一直打听你的消息，听说你落入了蒙古人的手中。”王坚说，“一年后又得到消息，你被押送到了开平，我与北方的义军谋划多时，正要去救你……”
晋国宝脸色尴尬：“多谢二郎，原来你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我。”
“谢什么！”王坚说，“我要救的是跟我和我爹一起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情么？”
晋国宝眼眶红了：“我知道你流落在北方，日子不好过，但是我，但是我……”
“但是你躲在蒙古人的账内，没有脸见我对不对？”王坚冷笑，“我巴巴地和义军的兄弟，埋伏在你们去往开平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在草原风餐露宿十几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蒙古的官员晋国宝晋大人，要和蒙古军队的将领一起去参加蒙古人的什么忽里台大会。数百人的军队护送晋大人，好不风光，好不威风！”
晋国宝的脸色红一阵子，又白一阵子。
冉璞说：“当年南霁云被叛贼俘虏，行将赴死。南霁云在叛贼刀下犹豫，张巡呼云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答：'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随即不屈受死。”
冉璞说了这句话，王坚不再冷嘲热讽，而是压低声音问晋国宝：“六哥，冉伯父说的是不是真的？”
晋国宝沉默不答。
“西路大军到底是打算直扑重庆，还是一定要攻打钓鱼城？蒙哥与忽必烈约定会师的时间是什么时候？蒙古军队有没有携带攻城的投石车巨炮？如果攻打钓鱼城，是会率先攻打哪一个方向，还是几面同时进攻……”王坚一连串问了许多，可是晋国宝一个都没有回答。
冉璞说：“蒙哥在石子山驻扎，西去合州城池的是不是汪德臣部？国宝，不急，我们慢慢商议对策。”
晋国宝看了看冉璞，又看了看王坚：“冉伯父，二郎……为了钓鱼城的几千军民着想，降了吧！大汗让我告诉你们，他知道冉将军和王将军绝不会投降，因此你们可以带领钓鱼城所有军民进入合州城池。蒙古军队绝不突袭，合州仍旧交由你们管辖。大汗带着军马南下，若是胜了，依然与合州秋毫无犯，二郎仍旧是知合州；若是大汗败了，退兵合州，你若拦截，大汗也认了。”
王坚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本已垂下的长剑，又指向晋国宝：“果然还是个软骨头。”
晋国宝朝前走了半步，宝剑剑锋顶到了晋国宝的下颌。“王老将军，带着你我，与蒙古人交战十数年，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们被丁党诱骗到临安，又给我们安插的是什么罪名？说王老将军拥兵自重，不听朝廷调度。我们与蒙古人打仗，军情瞬息万变，如何听从那些朝堂上尸位素餐的奸罔之辈的指挥？我们出生入死，为赵家宋室卖命，可是他们却偏偏要致我们于死地。为什么？你知道吗，坐在朝堂上的那个昏庸主子，害怕我们，比害怕蒙古人更甚。”
“父亲死于丁党，这个仇恨我无日不忘，”王坚说，“可是阻拦蒙古军队南侵，是我大宋子民的本分。这天下不是宋室赵家一家的，是大宋天下人的天下。”
“宋室冤我屈我杀我，”晋国宝说，“可是蒙古的蒙哥汗，还有忽必烈王爷却对我敬若上宾。既然天下是天下人的，为何要计较蒙宋之别？为什么非要去维护那个退缩在临安，日夜奢靡、花天酒地的宋室，而不替天下百姓着想，迎奉体恤民意的明主？”
“蒙古戕害百姓的作为，我可见的不少。”王坚一张脸冷到了极点，“你这番话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了。”晋国宝说，“蒙古军队攻打钓鱼城，不出三日即破。大汗少了这三日，对于之后攻陷临安，也没什么影响。”
“晋大人，你这句话说了，我们就不再是兄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晋国宝苦笑，“不过我宁愿死在你的刀下，也不会再为宋室卖命了，我意已决。”
“好。”王坚说完就要将长剑刺入晋国宝的喉咙。
冉璞阻拦王坚：“既然晋大人是蒙古军队派来的说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让他回去吧。”
王坚收了长剑，对晋国宝说：“你滚吧。”
晋国宝呆立一阵，看了看飞舄楼下的钓鱼城，然后跪下向冉璞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后，又对着王坚深鞠一躬：“多谢王将军不杀之恩。”
王坚身边的军士，护送晋国宝下楼，走出了城墙。
晋国宝走后，王坚看了看冉璞，两人沉默了一炷香的时辰，才勉强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然后都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王坚问冉璞：“连六哥这样的汉子，都投降了。这天下的民心是不是已经涣散……大宋真的就要亡了吗？”
“天下人心会不会散，就着落在你身上了。”冉璞说，“你胜了，不仅仅是钓鱼城阻挡住了蒙古西路大军南下。现在蒙古的东路大军、南路大军都已经进入了大宋境内，襄阳和潭州的军民，他们能不能坚持下去，人心是否能够凝聚，都在于你这一口气会不会泄掉，这一仗能不能打赢。”
“我懂。”王坚说，“只是见到了故人，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
突然，一旁的鲜于刘光睁开了眼睛，对着王坚说：“那个晋国宝，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