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薛国英丨小说/王达的爱情故事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薛国英: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万荣第二中学,中学一级语文教师,万荣县作家协会会员。工作之余,钟情于读书写作。先后有数十篇文学作品刊登于《青年诗人》、《江南雨》、《运城日报》、《万荣人报》等报刊杂志和《作家新干线》、《现代散文网》、《我在河之东》等文学微刊。

王达的爱情故事

薛国英

王达原名王大,兄弟五个,他排行老大。王大小学没毕业,只在村小学上到三年级,就辍学回家。在生产队干起农活,挣着不多的工分。

王大二十岁时,依然光棍一条。眼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伙伴都娶了媳妇。王大心里就觉得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家穷,弟兄面又多,没有媒人愿意上来说媒,更没有女孩子愿意嫁到他家。

王大每天心空落落的,烦燥燥的。做父母的哪有心思管这些呢?家里孩子多,经常缺粮断顿,哪里还顾得上王大的婚事呢?

于是,某天中午时分,王大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和村里一个叫花花的女孩子在村烧瓦窑里做了男女之事。没想到被村里的二憨撞见了。偏偏这二憨别人不一定认得,却偏偏认得他俩。

王大和花花的事,被二憨传扬了开来。在那个年月,这是极不光彩的事,干这事的人,是不可饶恕的。

后来,一辆拉响警报的公安警车驶进村里,到王大家把正在吃饭的王大抓走了。

王大被抓走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村子的家家户户,那个年月贫穷并不是最令人深恶痛疾的,一旦人品行方面有令人不齿的举动,那就遭到千夫指,万人骂了。这户人家,以后在巷里头就很难抬头说话做人了。
  王大以流氓强奸罪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后来,王大在劳改期间屡有立功表现,减刑三年,坐了七年。王大从监狱出来时,已经是二十七岁了。回到生产队,村人见到他,都会躲得远远的,待他走过之后,窃窃私语说,这就是某某家的老大,前几年强奸了一队某某的小女,刚刚从监狱出来呢,咱们还是躲远一点吧。

王大,哦,现在应该叫他王达了。王达这个名字是他进了监狱以后,监狱长给他改的名字。

监狱长说:“王大,王老大,咋听咋像黑社会的老大。咱现在是新社会了,怎么能叫王大这样的名字呢?!你把'大’改成'达’就很好嘛!达,就是达到成功么。我们社会一定会达到共产主义的。”

王达不住地点着头,唯唯诺诺说:“领导改得好,很有水平。谢谢领导!”

从此,王大就正式改名为王达。

小麦抽穗扬花时节,王达正式结束了监牢生涯,回到村里,继续做他的农民。

王达原先很恨花花一家人,曾想出来后报复的。但后来他想到是自己犯错在前,自己还有何抱怨的。这样一想,就释然了。

王达似乎变了样。原先好吃懒做的性格没了。每次生产队派活,他总是挑最重最累的活干,听到人们对他的热嘲冷讽,也只当没有听见一般。谁家需要帮个忙的,只要言语一声,王达总会不计报酬地帮忙,而且舍得力气。他试图用此种方式来洗刷自己的罪名。

渐渐的,村人不再计较他不光彩的过去,而记住了他待人热情,做事勤恳。

有好事者,看到王达奔三十的人了,依然独身一个,就想做个好事,给他说个媳妇。这便是当年的花花。花花也是二十好几的大闺女,因为当年“烧瓦窑事件”,至今未嫁。虽然花花长相漂亮,可在农村,谁愿娶个破过身子、名声很大的女子做媳妇呢?眼见花花一天天岁数增大,再不出嫁,怕真的一辈子留守闺阁中,做老姑娘了。

可是真的上花花家为王达提亲了,花花的父母却不愿意了。

花花父亲脸红脖子粗地说:“我宁愿把闺女嫁给瘸子跛子憨憨,也不愿嫁给王达这个流氓!”花花妈没说不愿意也没说愿意,只是扭过身子自顾自地纺着棉花车。

花花也只是躲进自己的房间内,暗暗地哭泣。

说媒的见此种情形,估计再呆下去也没回旋余地了,便闲谝了其他话语,出了花花家门,见了王达,告诉他这一切。王达苦笑说:“我有预感的,会是这样子。”

时间又过了数个月,花花出嫁了。花花嫁到离家二十里外的赵家坡。那男人大花花十多岁,自小患了小儿麻痹症,不过走起路不太费劲,而且前妻留下三个孩子,两个闺女一个小子。只是家境很殷实,公公是村里的会计。

王达原先还等着花花一家能够回心转意,谅解他当初犯下的错。如今,随着花花远嫁,王达彻底死了娶花花为妻之心。

日子就这样缓缓地流逝着……

王达三十岁那年,农村开始了土地承包制。王达家因为人口多,分的地也就多。王达家八口人分了二十多亩地,一头壮健的大黄牛,犁耧耙磨若干。

此时王达父亲年事已高,家庭的重担自然就落到王达头上了。

王达召集全家人开会,他说:“如今,我们有了地有了牲口,只要我们全家人齐心协力,早起晚归,好日子一定会有的。老四老五,你们好好学习,家里再忙再累也不需要你们,你们只需要安心读书。将来考到哪,我和二哥三哥把你们供到哪。”

每天天刚麻亮,王达就带着早已辍学在家的老二老三去了地里。王达在生产队时,就是有名的好把式,犁耧耙磨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如今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王达更是如鱼得水。

俗话说,人勤地不懒。那几年风调雨顺,加上黄达一家人早出晚归的辛勤耕作,王达家每年收获的粮食最多,成了远近闻名的种粮大户。

“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数年间,王达先后为两个大兄弟娶了媳妇盖了新房。两个小兄弟也很争气,一个考上中师,一个上了重点大学。而他自己呢,依然孑然一身。曾经有不少说媒的给他介绍媳妇,他都一一推辞了,说先给兄弟结婚吧,反正自己年龄已大,迟一点没啥。

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王达的心感到舒坦坦的……

已成家的两个弟弟眼见王达哥哥每天忙里忙外的,回到家空落落一个人,没个暖被窝的人,便暗地里为大哥张罗起婚事。

这天,王达从地里回来,一身的土,满头的汗,一进门,却忽地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在屋里进进出出,正疑惑之间,那女的开口说话了:“快把你身上的土拍拍,我给你舀洗脸水去。”王达正愣怔之际,大兄弟在门外喊道:“哥,你出来一下。”

出得屋门,大兄弟说:“哥,刚才屋里那个女的,你看着中意不?她是我媳妇娘家的堂姐,丈夫有了外心,和她离了婚,给她留下一个二岁的闺女,她人很贤惠,针线活在她村数一数二的。如果中意,他就是我的大嫂了。”

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王达听得兄弟如此一说,反倒有点腼腆起来,嘿嘿一笑,两手不住地挫着后脑勺,说:“你们觉着合适,那就行。”

没过三天,王达就简单宴请了双方的主要亲戚,两个人就搬到一块了。第二年,媳妇给他生了个胖小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着……

王达五十五岁时,老婆一场大病,扔下他走了。

王达的儿子在省城上班,娶了个当地媳妇,一年除了春节,平时基本上不回家的。偶尔给王达打个电话,问问老爹身体好不好。儿子曾经对王达说:“我妈没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就跟我来城里吧!”可是王达说啥也不去太原,他害怕那十几层高的楼房,更怕没人和他闲谝、下象棋。儿子见说不动,就让姐姐多费点心,把父亲招呼好。

那天,王达正和几个老伙计坐在王家祠堂外的台阶上闲谝。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从他们跟前走过,王猛眼尖,认出那女的是花花。忙低声说道:“王达,你看,那是花花呀。”

王达细细一瞧,可不是花花吗?!虽然多年没见过面了,花花也老了许多,但人还是那么精干,模样还是那么端正。

旁边的王坚强低声对王达他们说:“你们不知道吧?花花的老公去年冬天出了车祸死了,赔了二十多万,都被两个儿子瓜分了,一分钱都没留给她。没亲儿亲女的人,就是恓惶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达听了,心里顿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此后的很多天,王达总会有意无意地在花花家的巷道转来转去,期望能够和花花见个面,说上两句话。“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中午,花花刚一推门准备上街,忽然看见王达在门外,一慌,扭身欲回家。王达忙叫了一声:“花花,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你难道不愿意见我吗?”

花花微微红了脸,说,“哪里呢!我……”

“你不让我进你屋里坐坐啊!”

“嗯,你进屋坐吧!”

进到屋里,就花花一个人在家。花花忙给王达倒水。

“那年的事,都怪我。我没拦住我爸爸,我对不起你……”花花说。

“还提那事干嘛呢!过去那么多年了,就让它过去吧!”王达说。

“如果当年我把事情说给爸妈,是我喜欢你,拉你去砖瓦窑的,事情结局就不是那样了。我也不会嫁那么远,你也不会坐牢了。”

“快别说了,无法挽回的事情说它徒让人伤心呢!话说明白了,心里也就没疙瘩了,你说呢?”

“嗯!”

“我听说你老公他……”

“去年没的。孩子又不是亲的。自从他死了以后,他们就横挑鼻子竖挑眼,老找我不是。我……”

“那你就回到咱村住吧!以后有什么事,给我说一声,我帮你解决,好吗?”

“不,你最好还是少来我家吧!村里人说闲话哩。”

“怕啥哩嘛,咱都是五十半百的人,还怕别人说三道四?!你不让我来,我还偏偏要来,就是要让巷里人看看,我是真心喜欢你。让他们知道,三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并不真的是人们传说的那样。”

……

从此,花花家种麦收麦,挑水磨面,都能见到王达。对于王达出入花花家,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王达衣服脏了,被褥需要换洗拆补,花花就会一股脑儿地拿到她家里,对于花花的所作所为,巷里人也不再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了。

后来,王达找了个媒人把他和花花的关系说合了一下。那时,花花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但花花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找了个时间,他们两家的主要亲属坐在一块说了说,又去饭店吃了一顿饭,王达和花花这对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对,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新婚之夜”,王达抱着花花的头失声痛哭。花花给他擦着泪说:“你咋还哭上了呢?”

王达抽泣着说:“你原本就是我的,现在是真的属于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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