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 阿飞·早茶夜读
作者为工程师
今年读书会的主题是读法，去年年末的时候，我说读邻三年，第一年读史，找寻人在时间长河中的定位，第二年读城，探索人与环境、人与自然（空间）之间的关系，到今年是读法，是要思考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边界和联系了。
本月的主题书是《红楼梦的法律世界》，我又是在飞机和高铁上匆匆翻过的。印象中好几个人都说没读出”好“来，茶爷说“不是一本坏书，但我偏不喜欢”，洞主说“有的部分不够神描、有的地方又不够准确”，还有一位荠菜馄饨大大怼人的文笔特别好，说该书作者是带着自己坚定的后见之明，把红楼“开头当故事读，后来当历史读”，表面上在用法律知识探索红楼，实际上是搬“石头”铺自己的路，这伪装成我注六经的六经注我，可算是一种气势磅礴的伪造名人名言。哈哈，每一个读红楼读过百八十遍的人，读到这些文字，都会觉得遍体通泰吧！
当然，这本书还好啦，我是对洞主这句“如果没有《红楼梦》穿针引线，这本书就没有了特质，但如果脱离了《红楼梦》，很多内容仍然成立”深有共鸣，这本书给我的总体感觉是，可读，但不可爱，作为从法律角度的注解是可以长一些知识的。
比如，书中谈到法律经济因素对黛玉的性格和命运造成的影响，“户绝”状态下的女儿有没有继承权？中国历史上经历了几次变化：唐代是完全保护，宋代进行了限制，是有限保护，到了明清，法律则几乎完全剥夺了绝户女儿的继承权。这条法律前面很多期都有人提到，可见令人印象深刻。再比如，“妻妾”、“奴婢”、“犯奸”等章节中，妾和奴婢地位之低贱，即使可恨如赵姨娘和多姑娘亦有其可怜之处；“斗杀”和“自杀”等章节中，不论是惨死还是自尽的尤二姐、香菱和鸳鸯，无一不是“风刀霜剑严相逼”；还有李子那篇文章中，满篇的“谁能救救迎春”。
回望历史，诸多的不平等及权力压制中，男女之间的不平等或压迫是其中一个明显的表现。在长久的传统文化和古代文学作品中，对女性价值的忽略或践踏是一件普遍存在的事儿，难得有这样一部作品，入骨刻画了众多女性生活中的喜乐、悲恨、哀愁、孤独、追求、幻灭……然而即使是这样，等级森严的大观园仍是男权统辖的一个缩影，女性主义意识和女性经验的表达仍然逃不过遭受的宿命、嗟叹的宿命。年轻的时候，看红楼掉过太多眼泪，只觉得人生真是重重关卡，无休无止，福兮祸兮，悲喜交加，悲是喜的底色，喜是悲的表达。看似多情的《红楼》，无情才是其真底色。
《红楼梦》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一章中，冯紫英请客，贾宝玉赴宴，席中宝玉说道：“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原故。说完了，饮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于是曲子起，听宝玉唱道：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
捱不明的更漏
呀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绿水悠悠
只有悲愁，没有喜乐。
常常觉得，但凡是受过点教育、有点独立思想的女性，可能都会成为女性主义者进而成为人权主义者。西蒙娜·德·波伏娃在1975年有一个采访视频，为什么我是女性主义者。她在其中说得很清楚：一个人并不是生为女人，而是成为女人，所谓的女性气质并非天生，而是被后天塑造，这样的塑造来源于男性主导的权力话语，男性作为整体，教给女性作为整体表现得依赖他人、被动、顺从和自我消除，女性因此被降级了。
金智英的问题波伏娃50年前就聊过了，而直到现在，货拉拉女孩、女辅警敲诈案、围绕杨笠的骂战，这些社会热点问题的背后反映出来的性别对立、性别歧视依然比比皆是。不过无论如何，相比200多年前的女性生存状态，现代女性已经好了很多，尽管“矫枉必须过正”和“过犹不及”这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社会终究是朝着性别平等的方向迈了一大步。这一点上我同意复旦沈奕斐教授的说法：统计概率上看，同一性别内部之间人与人的差异，可能会大于不同性别之间的平均差异。
近两年，由于工作性质的改变，我从原来相对比较清闲、更多的可能是“纸上谈兵”的研究所工作，变成了要面对更多一线问题的企业身份。工作变得异常忙碌，各种前所未见的问题接踵而至，工作和家庭的关系需要平衡，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心理健康需要维护……熟悉的不熟悉的不止一个人跟我说，作为一个女人，你怎么会想要进入一个男人的世界。我怎么想？我没怎么想啊，我没想男人女人，我只想好好做个人的…….
或者这样讲，作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个体，我情愿将自己作为一个实验体，投入到人生这个试验中，去体会不同的人生阶段和人生道路，时不时地抽离、审视，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工作、波澜壮阔地工作，无一不是试验人生。
从这个意义上说，将时间分为过去、现在和将来三段是不恰当的，如果可以，我更想把时间分为过去的现在、现在的现在和将来的现在。做好每一个当下，才能最终走到永恒。
杨早新书
出版: 后浪丨九州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20-12
页数: 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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