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王月芳//一脸的泥水,一朵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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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稷宝葫芦  文苑新年礼

发刊制作:葛丽娟
协助制作:焦云竹  薛前发

一脸的泥水,一朵朵小花

稷山  王月芳

上午,我在去地里的路上,碰到了寺后窑村(现在也成了城关东北街)一个婶子,我俩一路边走边聊着。

婶子说:“月芳,在我刚嫁到寺后窑这村时,由于你们小北门(现在的东北街)的地和我村的地是地邻居,所以,我常常常会看到你妈把你放在地头边铺好的小褥褥上他们要在地里干活。你那会儿乖乖的,惹人喜,招人爱,在闲余时,我们会逗你玩。”

婶子说的这些,因那时我太小,虽然不记得,但是,在我渐渐的长大后,那一幕幕的往事却烙在了心里……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娃娃们八岁才上学。

夏天,大人们要去地里收割麦子,我便和伙伴们一起去地里,跟在父母的身后去拾麦穗,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提着个布袋子,生怕丢掉一颗麦粒。

脚下踩着一行行尖尖的麦杆茬,因怕麦绒绒粘在袜子上不好处理,我们都是赤着脚穿着布鞋去地里的。

脚踝上常常被麦杆茬扎的一道道小口子,出点汗,沾点土,可疼的厉害哩。

在拾麦穗的时候,看到在前面弯着腰,干的汗流浃背也舍不得抬头的大人们,我第一次懂得了父辈的艰辛。

夏收时节,也是小麻雀们最开心的时候,只要一见有掉下的麦穗,它们就会欢快的飞过去,落在麦茬行边,伸着小脑袋,瞪大一双小圆眼,用它那尖尖的小嘴,一啄一啄,一点一点的啄开,就把麦粒吃了。

我们那时倒知道干活了,但也不失贪玩之心。

有时看到漂亮的蝴蝶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会儿落在麦梢上,一会儿落在花草中。这便成了我几个追逐的乐趣。

在我上了小学之后,下午一放了学,便会约上几个小伙伴,去地里为生产队的牲口割草,还是为了挣点工分,到了年底,多少为家里添点收入。

直到有一天,我才意示到,我们这些农民的娃娃,是被高干子弟所歧视的对象。

上学之前,我们巷里全是农民的娃娃,每天在一起,跳皮筋、扔沙包、跳方(跳房子)、滚铁环、翻花绳等等,玩的很开心,虽比不上现代的孩子们玩具多,但那也很丰富多彩了。

上学之后,我们班里四五十个同学,大多数是农民子弟。

看着那几个少数民族(干部子弟),从穿衣,吃的零食再到学习用具,样样都比我们高级。他们总以他们的优越条件和我们比,总笑话我们吃的玉米面馍,穿的是棉布衣服。

我们也很羡慕他们,总想着:自己啥时候也能穿上象他们一样漂亮的花衣服,也能在头发上带上那么美的发卡,也能用上那带吸铁磁的大文具盒。

这是我们的一个美梦!

由于父母是农民,一年辛苦出全勤,能惟持全家几口人的温饱已经是很不错的啦。

而最令我们心痛的是,那些所为的干部子弟,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档次高,处处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民的娃娃,这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谁让咱是农民的娃娃!

从小就见大人们用小平车往地里送粪,有各家各户的柴禾灰及猪、鸡、羊粪,也有生产队里的牛、骡、驴粪。

我十二三岁时,那年是刚包产到户时,爸爸除了把家里攒下的猪羊粪用小平车送到地里,还会用扁担,一担一担的担到地里,可地块又不在一起,甘泉峡里有,宁家峡里有,最远的地是南滩那块地。

夏收时,麦子丰收了,爸爸领着我去地里割麦子。

到了地里,爸爸说:“月芳,来,我教你割麦子,先弯下腰,用右手握紧镰把,左手抓紧一把麦干,猛割一镰,就好啦。”

我嘴里“嗯嗯”着,便干了起来,跟在爸身后,“嚓嚓嚓、嚓嚓嚓”一镰接一镰的割开了,一口气割到了头,不歇一下,又开始割。

到了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烤着大地,我用袄袖子擦了一把汗,觉得脸上有点疼,才知道是脸颊上被麦绒绒割下了许多小口口,再被汗水一浸,可不就疼了嘛。

就这,我仍不停的干。

割完麦子后,紧接着就是当麦子晒干后,拉到场里碾打、扬场。这一系例的活,说说容易,可干起来是很难的。

那又热又扎又疼的滋味不好受哩!

干了近半个月后,夏收任务总算完成了。

从那以后,我家才告别了吃玉米面和吃二面(玉米面和麦面两样)的状况。

这可是之前我们的梦想。

到了秋天,也是农民最忙碌的季节。

要先把玉米收回家里,而家中当时最高档的农用工具,便是那一辆小平车。

到了地里,我在前面掰玉米,爸爸则在后面用小镢子刨玉米根,接下来是把玉米杆抱的放到堰边。

地腾出来后,赶紧扛着锨去翻地,没有大耙,我和爸爸就拿着小铁耙子去整地。怕地墒干了,麦子就不好出啦。

几天后,地整好了,我又和弟弟俩拉耧,爸爸摇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麦子就种上啦。

我长大结婚之后,也如之前一样,虽不用翻地了,其他的农忙时的活儿照旧。

每一年,在麦子收下之后,我便先挑选上等的麦粒,准备交公粮。

可是,如遇到收麦时下连阴雨可就糟了,在落后的年代,在那如小孩脸一天几变,这会太阳高照,瞬间,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最怕的是连阴天,眼看着成熟了的麦子收不回来,麦穗在地里出了芽,由嫩白变成嫩绿,再下雨,就变成了黑芽,农民干瞪眼干着急,没办法。

遇到这种情况时,我只好用钱把公粮交上,自己吃出了芽的麦礳下的面。可这样的面蒸下的馍不仅发青发黑,而且味道又苦又涩又粘一股腐坏,只好囫囵吞枣往下咽,不敢品尝其中的味道。

在我们每年栽红薯的时候,那时在门口的井边要把水一担一担的担到东坡上的地里,这时,每家里的强壮劳力负责担水,弱劳力则参加刨土坑,栽苗儿,田间小路上,一个个担水的男人们,扁担“咯吱咯吱”的响着,在窄窄的小土路上上坡下坡的穿梭着,豆大的汗珠子挂满脸庞,在阳光下,挥手一甩,落在地上,开出了八瓣绚丽多彩的花儿。

我们在地里栽红薯苗,先把土坑刨好,然后蹲下来,一只手抓好红薯苗的根部往泥水坑里轻轻的一压,一只手顺势就把土刨过来堆好。一亩地栽三四千苗哩,有时急了就双腿跪在泥土地上栽,就这样一棵一棵的把红薯栽完,这真是千里百担一亩苗。

在刨红薯时,要用大镢,一镢一镢的刨,挺费劲的。

所好的是,进入九十年代后,农业生产进入了机械化,收割播种,我们不仅减少了体力劳动,而更令我们心喜的是,再不愁会吃上出了芽的麦子礳下的面啦。

我记得,从我小的时候起,人与人之间见了面互相打招呼的话最的是:“你吃了吗?或者是:你吃饭了吧?”意思是一样的,可见,人把吃饭排在了第一。

听惯了这些问喉语,我也学会啦。见了熟人亲友就先说这句话,为这,我还闹出了一个笑话哩。

一天,我刚出门,见一个婶子两手提着裤子从侧所里走出在了,(那时有好多家的侧所在外面盖着,就是三面垒着墙的露天侧所,墙又不高,我见了婶子,脱口而出:“婶子,你吃了吗?”,可笑就可笑在,那婶子急忙笑着答道:“我吃啦,我刚吃了!”,走过几步后,我觉得自己的问话不对,转过脸想解释时,婶子好象也悟了出来,一拍脑袋,哈哈哈的笑啦。我也不好意思似笑非笑,从这以后,我再不敢用这句问喉语啦。

在我和赵杰成家后,赵杰虽在水厂上班,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利用闲余时间,把地里的枣树管理好后,还会在闲散地块处种些豆类,疏菜,瓜果。

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有些自认为自己高档体面的大人物,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农民。尽管这样,我从来没有因我是一个农民而自卑过,我反而会以我是个农民而自豪,我骄傲!

农民虽然生活在最底层,但是,我们农民靠勤劳的双手,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好?其实,农民的快乐和幸福感很简单的,只求得以温饱,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别说鸟为食亡,人,不管当官的还是平民百姓,肚里无食仍会饿死的。

当看到现在有些人随手扔掉的白面馒头、包子、煊子等食物时,令人心疼。

曾记得奶奶在八十岁时还去地里锄草。外婆在八十多岁时,还去地里拾枣。

我们的祖辈,我们的父辈乃至我们这一代人为了改善生活,付出了那么多艰难困苦,那真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作为一个农民,我深深明白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而作为一个人,以食为天,这是千古不变的人生定律!

“芳姐,你也来地哩啦?”

我抬头一看,是邻家罗林霞在麦田地里撒肥料哩,你看,她一手端着个大盆子,放在半腰间,一手抓一把肥料,展开胳膊往地里一扬,飘飘洒洒,真如仙女撒花一般。

肥料撒好后,她老公已经把水渠修整好啦。

“快看,那儿跑水啦!”

罗林霞见水渠远处跑了水,急忙喊他的老公快去堵。

只见林霞老公双手握着锨三步并作两步,连蹦带跳奔了过去,脚下是绿油油的麦苗,他那抬腿迈步的动作,犹如一个最健美的运动员,你看,微风吹着他那小分头,他大步跨过几个小土堰,如飞一般,哪象个五十多岁的人,一双高筒雨鞋已被地面的水泥浸上了鞋筒半截,当他把水口堵好时,那裤子腿上溅了好多泥点,再看他那一脸的泥水,开出了一朵朵小花,好美!好美!

2021年3月10日写

王月芳,山西省稷山县下柏村人,搞周易预测多年,喜欢写作,爱看各类书。

——发刊制作:葛丽娟

协助制作:焦云竹  薛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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