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进明小说连载||矿工和他的女儿(二)

矿工和他的女儿2

李宝仓的女儿玲玲从省卫生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父亲所在矿的职工医院妇产科工作。初中毕业那年她报考中专,填志愿的时候,父亲正好探亲在家,她便征求父亲的意见,考个啥专业好。父亲说考个啥专业好,他也不懂,不过他又说上个卫生学校,学个妇产科,他觉得不错,并说反正女孩子家学那也没有啥不合适的。他还给女儿讲了她奶奶和她母亲在生儿育女上的辛酸,说:“你奶奶生了我们七个,可是只生成了我和你那个哑巴子叔,最后连你奶奶也搭上了;我和你妈生了你们姊妹六个,总算活下了一半儿,爸常想起这些事呀,心里就像刀子割着。你学好妇产科,将来出来到咱乡卫生院工作,为乡亲们办点好事,我觉得这比学啥都好,依你看呢?”

玲玲听了父亲的话,再没有説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后来果真就报了省卫校,并且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她的许多同学对她的这一选择很不理解,经常取笑她,管她叫“送子娘娘”,但她觉得“送子娘娘”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常常幻想,将来走上工作岗位,一个个婴儿从她的手中呱呱问世,乡亲们拉着他的手流下感激的泪水时,她该有多么幸福和自豪。她也常常用父亲的话勉励自己,刻苦学习。终于,经过三年时间的不懈努力,她不仅掌握了一般的临床接生技能,还熟练地掌握了难产手术,并精通理论知识,毕业时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然而,也许正因为她的成绩好,所以毕业后她没有分到乡卫生院,却分到父亲所在煤矿的职工医院了。但她接到分配通知时,倒也乐意,想能够和父亲在一个单位工作,互相有个照应也挺不错。可她来到矿上报到时,见到父亲,父亲却满脸的不高兴,她当时就猜到了父亲不高兴的原因,是她没有去乡卫生院,就向父亲解释说:

“爸 ,这是组织上分配的嘛,我也想去咱们乡卫生院,可是组织上分配的,有啥办法呢。”

“好啦,好啦,张口一个组织,闭口一个组织的。”父亲听了女儿的解释后说,“现在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到医院里态度要放好一些,不要学那些二杆子,诈七诈八牛逼轰轰的。我活了五十二岁没住过院,前些年你妈有病,在咱矿医院住了两个多月,那里面也有好大夫,可是也有像你这么大的些女娃娃,其实啥屁都不懂,还个个牛逼的不行,问她们句话,比问神还难,一个个眼皮都朝上翻着,有时嘴里还不三不四,你可千万不能那样,给你爸丢脸。对工作要负责任,不能日鬼,我下了半辈子井,我总觉得要是那些工程师、技术员了啥的在井下日个鬼,我们就会把命搭进去了。你现在是大夫,干的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要是胡日个鬼,那就等于把人杀了,所以干啥要操个啥心,负个啥责任呢……”

玲玲把父亲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上。

现在, 她已经工作好几个月了,从她手上接生的婴儿也有几十个了,可她从未体会到过以前想象中的那种幸福和自豪感,只是觉得整天跟大肚子打交道又脏又累,她深深地感叹现实与想象有时竟如同天和地一样不可重叠,她甚至后悔当初听了父亲的话,学了这婆婆妈妈的妇产科,当了这又脏又累的“送子娘娘”,但父亲的话她又不能不听,她觉得父亲毕竟是父亲嘛。

这天,她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时,感觉自己也跟产妇差不多了,浑身虚困。她看了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她想父亲上的是中班,还得赶快去给父亲做饭。

本来李宝仓一直是吃食堂的,但自从女儿到了矿上以后,坚决不让他再到食堂去吃了。女儿想,父亲吃了将近三十年的大锅饭,也吃得够腻歪的了,况且食堂的饭菜她又不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而父亲呢,又是一个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瓣儿用的人,从不肯买一份夹肉的菜,一年到头不是白菜馒头就是馒头土豆丝儿。所以,她到矿上以后,不管工作有多累,有多忙,都坚持给父亲把饭做好,尽一个作为女儿应尽的孝心。她给父亲做的第一顿饭就炒了四个菜,尽管父亲很不高兴,吃饭时又给她讲了许多大道理,忆了半天苦,什么吃饭穿衣量家底,旧社会连糠窝窝都吃不上,六零年饿死了一层人,树皮都啃光了,等等。但她想,父亲也该到吃好一点的时候了,每天下井累死累活的,再吃不好,累倒就麻烦了;再说了,父亲每月至少也挣五六百块呢,凭什么就不能吃好一点呢?

玲玲从医院出来。先到菜市场买了些新鲜蔬菜和鸡蛋。辣椒和西红柿都是刚上市的,价钱很贵,但她还是咬了咬牙各买了两斤。当她提着菜和鸡蛋往回走的时候,一张“大团结”只剩下几个毛角角在她的手里出汗。回到父亲的地窝子,她看见门锁着,父亲不在家,这才觉得手不在发抖了。

李宝仓一大早就上矿上要房子去了。他老婆和小儿子的户口已经“农转非”好几年了,可是至今没有分到房子,他为此事已经跑了五六次了,几乎都跑得有些张不开口了,但房子分了三次,还是没有他的份儿。上次他到总务科刚张口,那个姓余的科长竟说:

“你等着吧,老李,等你当了矿长,我余某人提着酒,领你住小洋楼怎么样,现在一句话,没房子!”

李宝仓听到这话气得胸膛几乎都要快炸裂了,腮帮子像通了电似的抽搐者。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发出声来:

“姓余的,没有房子你就说没有房子,你说这欺人的话干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凭者你老子是局长才当上了个滥科长吗?我这辈子是当不了矿长,这房子看来我也就住不上了,可是老子我下了三十多年的井了,你小子今年岁数才多大,你爹恐怕也不敢在老子跟前说这欺人的话吧,当矿长,哼,矿长老子照样能当,咋的?但我要是当了矿长,老子就不用像你这些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当科长,老子也不要你的酒,你的酒比你娘的尿还臊!”

李宝仓一口气把肚子里窝的火喷了出来,把门“嘭”的一关就走了。

这回他直接去找主管后勤的张副矿长了。张副矿长他比较熟悉,他俩一块儿参加工作,曾经是同一个采煤队的工人,还在一个窝棚里住过。他俩的出身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讨饭讨到这地方先当窑工背煤,后来小煤窑开发成了大矿,就当了煤矿工人,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命运,张副矿长从工人到班长,当了班长当队长,队长当罢当采区区长,直至现在提升为副矿长。而他呢,三十年来,命运似乎用钉子钉在了采煤队的花名册上,丝毫没有过改变。李宝仓有时候想到这些,就恨自己没本事,甚至打自己的脸,但打过之后,他又退一步想,和他一块儿参加工作的有好几个把命都卖在了井下,他能够活下来,有今天,就已经命大福大造化大了,还奢望什么呢?人比人活不成啊!于是他又觉得自己挺幸运,为自己几次死里脱险而庆幸了。

李宝仓敲开张副矿长办公室的门进去,张副矿长热情地接待了他,并且还给他递了一支“红塔山”,这使他感到很难为情,他把烟接到手里,又放到茶几上去了,说那太软了,还是抽他的过瘾。

“老李呀,你的房子问题是应该解决了,”张副矿长听了李宝仓的一番求情诉苦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煞有介事地说,“你是咱们矿上的老工人了,恐怕现在咱们矿上属你在一线干的时间最长了,这本来是应该照顾的,你转户口的时候,矿上考虑到你下井时间长,就优先解决了你,现在听说矿上还准备把你调到地面上来呢,看你的意见如何?”

李宝仓听着张副矿长刚说了个话题,又绕到一边去了,就赶忙说:

“张矿长,往地面上调的事,我已经给劳资科赵科长说了,我不去,你看房子问题能不能给我解决。”

“至于房子嘛,你知道,老李,咱们矿自筹建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当时的“三边”政策造成职工福利一直欠账,近几年虽然楼房也的确盖了不少,但原来的一些干打垒房子现在又要拆,拆的比建的还多啊;再说咱们矿上又将近一万人呐,上楼的还不到一半而呢,这几年又年年'农转非’,'农转非’,我的门上天天光解决下户口的工亡家属为要房子就整天闹个不休,弄的我连公都没法办呀,好我的老李呢,我现在实在没办法呀,你不知道我这个矿长比你还难啊,你就等现在正建的那几栋楼竣工了再说吧,啊嗯?”

“张矿长,我也不想非要住楼房,住楼我倒还觉得不方便呢,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别人搬了的平房给我给上一套。”

“现在哪有平房嘛,老李,你没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平房都在拆嘛。”张副矿长说着显得很不耐烦地在烟灰缸上蹭了蹭烟灰,又问了句“你还有什么事吗老李?”

听到这句话,李宝仓从沙发上起来,说,“没啥事了,张矿长,那就下次分楼房的时候,把我考虑一下吧。”

“好,好,没问题,我把你这事儿记着。”张副矿长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准备送客。

“那好,有你张矿长这句话,我也就有了盼头儿了,你忙吧,又把你打搅了。”

“你慢走,我不送你了。”张副矿长把门关上了。

李宝仓深一脚浅一脚地下楼时,像丢了魂似的,走出办公楼,他默默地说了句:“现在的事真难办啊!”

从矿大院出来,李宝仓想到建家属楼的工地上去看一看。他到工地上转悠了一会儿,就和一位老建筑工人搭上了话。老建筑工人姓李名玉善,和李宝仓五百年前是一家子,比李宝仓还大一岁,两人相识之后,又互问了年龄,当下就以兄弟相称。李玉善是东北人,性格特豪爽,也特能侃。他一听李宝仓说刚到矿上要房子去了没要上,就扯开了他的话茬儿。他说他盖了三十多年的大楼,从东北一直盖到西北,可他一家六口人至今还住在他妈两间烂窝棚里,大小子结婚两年多了,要不上房子,挤在他的一间窝棚里,给他连个孙子都没敢生;二小子今年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就因为没个房子,搞一个对象不成,搞一个对象不成,上回领来一个,人长得模特样儿,可一进家门儿,就把姑娘给吓跑了;小姑娘今年都十八了,还跟他老两口挤在一间自个儿搭的伙房里,两张床中间拿报纸隔了,就算把丑遮了,姑娘一到月头月尾就不敢回家,到外面找同学住宿舍,你说他妈这叫啥事呀,操。

老建筑工人越说越感慨,越说越激动,他说不提房子这茬儿,他一天到晚就这么哼哼哈哈地过了,一提房子他的心里就长毛疙瘩,他总也想不通,这盖了三十年的大楼,怎么就住不上个楼房呢,盖楼房的人住不上楼房,不盖楼房的人倒住楼房,你说这是个什么理儿呀!这跟他妈有句绕口令儿叫“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有啥区别?……

老建筑工人的满腹牢骚中带出了一句灰色幽默,把自个儿和李宝仓都给逗笑了,于是老哥儿俩,你一言我一语,你一阵子,我一阵子,从分房子到涨工资,从家庭琐事到国家大事,谝了个昏天黑地。最后李宝仓一看电子表,不觉已谝了两个多小时,但似乎还未尽兴,便约老建筑工人哪天有空儿到他的地窝子,他买瓶好酒,老哥儿俩再好好唠一唠,谝一谝。说着便起身告辞。走了几步,他一摸兜儿,从兜儿里掏出一包牡丹烟来,这是早上他找张副矿长要房子时买的,忘了发了。于是他拆开这包烟,又回到工地上,给老少爷儿们每人发了一根,一边发还一边说:“弟兄们辛苦啦,辛苦啦弟兄们。”那样子好像老首长慰问老部下,又好像那帮建筑工人是他雇来给自己家盖房子似的。散完烟,李宝仓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

李宝仓回到家里时,女儿玲玲已经把饭菜做好端到桌子上等他。本来他刚才和老建筑工人的一通神聊,使他心里郁积的一些不满情绪和牢骚压抑有所发泄,心里也舒畅了一些,可是一看到桌子上的饭菜他心里又不高兴了:

“玲玲,咋又是蛋了肉了的,这辣子西红柿刚上市那么贵,咱能吃得起吗?往后过日子可要细着点,像你这样儿,我看一月的工资还不够咱爷儿俩吃呢,你爷、你妈、你二叔还有你弟弟在家里上顿下顿都吃咸菜疙瘩,鸡下两个蛋,你爷都舍不得吃,拿出去卖了,你爷两毛五把蛋往出卖,你三毛五往进买,这划得着吗?咱可不能光图咱爷儿俩在这里享清福呀,还要想想家里人过的那光阴呢。”

“爸,就你细,你一月挣好几百块钱的工资呢,吃好点又咋了!”

“可你知道那几百块钱也不好挣呀,那是拿命往来换的呀!”李宝仓说完这句话,觉得有点失口,想给孩子说这干吗呀。

“就是么,你再不吃好点,身体能撑得住吗?”玲玲说着往父亲碗里加了块鸡蛋,李宝仓不吱声了,只是埋头吃饭。

“爸,咱家的户口都解决好几年了,就要个房子把我妈和我弟弟接来吧。”

“要房子,说得轻松,哪那么容易。”父亲没好气地说。

“爸,你活了半辈子就知道下井挖煤,现在办啥事不靠走后门儿,拉关系,你就花点钱,买上两瓶好酒,两条儿好烟跑一跑,我就不相信还要不上个房子,没听人说,现在办事儿要全靠手榴弹、炸药包往开轰吗?”

“好了好了,快吃你的饭,什么手榴弹炸药包,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说学好不易,学瞎一时,走后门儿拉关系,动不动就是走后门拉关系,那是小人干的事,我能干得出来嘛,起码我还是个党员呢,那是个党员干的事儿?”

“哼,”女儿鼻子一翘,努了努嘴,嘟哝了一句,“现在谁还把个党票看得那么认真。”

“你胡说个啥呀,这话要搁在前些年代是掉脑袋的话!”

“哼……”

“哼啥哼?”李宝仓神情挺严肃的,表现出一种为人之父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

女儿不吱声儿了,沉默中只听见父亲的喉咙“咕咕”的响。一会儿饭吃罢了,她看了看表说:

“爸,都快两点了,你今天不去上班儿了?”

“我倒夜班了。”父亲说。

用心甘情愿的态度,过随遇而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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