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高考陪读三百天69——不做“杞人忧天” 的妈妈
20181115 第100天 星期四 雪
晨练。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雪粒儿。
听着雪儿朗读的《马坊书》往下慢跑，耳朵里全是呼呼的风声。
天气渐冷，晨练的人，像枝头的叶子，越来越少了。
那个对着河面唱歌的女人，那个对着钟鼓楼吼秦腔的女人，那个天天听歌跑步的男人，都不见了。只有寥寥的几个中年人，沿着河堤或疾走，或慢行。
穿过在水桥，往回拐。
三叶草被霜雪摧残了几次，依然痴痴地绿着，匍匐下去多次的身子，又挺立起来，像痴心不改的女子。柳树叶儿落了一地，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风雪渐大起来，天地顿时陷入一片苍茫。人走在路上，就像一片落叶，轻飘飘的。
来会宁整一百天了，我们娘俩也算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城，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儿子的学习渐入佳境，我的陪读也有声有色，我们都把自己该做的做得很好，值得小小地犒劳一下。
中午炖了山药排骨汤，又炒了豆角牛肉，以及凉拌秋葵，闷了两碗米饭。
儿子放学回来，看到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心情立即雀跃起来。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眉飞色舞地讲着同学们的事儿。
我问他，上课有没有打瞌睡，他说三四节课有点困。我说，晚上能不能别熬那么晚，早点睡，既有利于身体健康，上课也不困，听课效率高点。
他说，不熬怎么能做完题啊，会宁的同学学得那么好，都那么努力，我要是再不追，又落后了……
儿子都既然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午睡起来，看看窗外，雪依然舍身忘死地在扑向大地，像一群前赴后继奋勇前进的战士。
突然想去踏雪。给虚晴发微信，问她在做什么，叫她一起去踏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在生气。
这个回答，叫我吃了一惊。我发过去一个疑问的表情。她说，那就出来说吧，一边踏雪一边聊聊。
半个小时后，我在祖厉河边见到了身穿黑羽绒服，围着绿围巾的虚晴。她见我来，急忙将吸了一半儿的烟，摁灭在水泥栏杆上。
“怎么了，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
“唉，你说养个孩子这么麻烦，为啥有些人还要多生？”她一脸的无奈和迷茫。
我们俩说着，向钟鼓楼方向走去。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上去并不痛苦。
痛苦的是踩着它们的，那颗痛苦的心。
“养孩子是挺麻烦，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更麻烦，但是养育孩子的过程中，难道你没有收获快乐，幸福，和成长吗？”我笑着问她。
“哼，我收获了一堆又一堆烦恼和泪水。”她皱皱眉，说。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跟女儿闹别扭了？”我又问。
“昨晚，我见她心情还不错，就按你说的，问问她具体想考什么大学。结果，你猜她想考什么大学？”
“什么大学？兰大？还是川大？”
“西藏大学！我都不知道她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她叹了口气说，“所以，我就有些生气，对她说，一个女孩家考什么西藏大学。高原地带，天寒地冻的。”
“嗯，于是呢？”
“于是，她就不高兴了，大声说，她就要考西藏大学，让我别管。你说我能不管吗？”她狠狠地踢了一脚路边的雪，气呼呼地说。
“你看，那树上的雪多美！”我没接她的茬，指着草坪里一棵槭树说。那棵树，我从夏天一直看到了冬天，每个季节它都那么美。现在它浑身落满了雪，仿佛冰雕玉琢一般，更加美。
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嘟囔了一句：“嗯，还可以，就那样。”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幸亏我离得近，急忙一把扶住。
“该死的雪，这么滑！”她站稳身子，跺跺脚说。
“人真是奇怪啊，不下雪的时候，天天盼着下雪。真下雪了，又骂雪该死！”我笑着说。
“哎呀，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都烦死了。”她不耐烦地说。
“你这是自寻烦恼，你知道吗？”我白了她一眼，说，“想想两个月前，你对璐璐的期望是什么？”
“两个月前？”她像是失忆了一般。
“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我提醒她。
“哦，对了，中秋节之夜……”她拍了一下我胳膊，恍然大悟一般，说，“那时候，我就想着女儿能跟我好好说说话。最大的期望是她心理健康，不要得抑郁症什么的。”
“是啊，后来的期望呢？”我又问。
“后来，她偷偷看网络小说，我又想只要她不看那些烂书，好好学习，哪怕考个二本都行。”
“嗯，现在呢？”我看着她的眼睛，笑盈盈地问。
“现在，她想考西藏大学。我不想让她考。”她刚刚涌上眼眸的光，又迅速飞出了眼眶。
“傻女人啊。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吗？”我拉住她的胳膊，说，“你先别管她想考什么大学，只要她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学习就好。只要她考出好成绩，那么多好大学等着呢，你怕什么？另外，离明年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呢，万一她改变主意了呢！”
“万一她不改主意呢，我这女儿主意可正呢！”虚晴不无担忧地说。
“万一不改，就由她去呗，西藏大学还是211呢。再说，你能管她一辈子吗？”
“……”她沉默着，貌似很不甘心地踢了踢身边一棵柳树。树上的雪，顿时纷纷落了下来，落得她满头满身都是雪。
见她还是想不通，我便问她：“你说，什么是孩子真正的幸福？”
“孩子真正的幸福？”她想了一下，说，“大概是过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对啊。那么，是不是一个考不了好大学的孩子，将来就一定没有幸福？”
“那也不一定吧。我们都没上过大学，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那你成天紧张个什么呢？”我正色道，“比成绩，名牌大学，社会地位这些都重要的是，培养一个身心健康，人格健全，品行端正，能够独立幸福生活的成人啊！”
良久，她貌似终于想通了，点点头说：“你说得对。其实，人生很短暂，不论能不能考上名牌大学，只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幸福。”
雪，似一群柔弱无骨的迷茫的孩子，毫无章法地乱飞着。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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