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葱时，放碗水 | 鲁乔
文/ 鲁乔
记得那次家里包饺子，我负责切葱。葱才切了一半，我的眼泪就唰唰直流。我气急败坏，擦完眼泪，拿毛巾包着眼睛，把案板上的葱一番乱剁。父亲拍了拍我肩膀，让我站一边去。父亲把一排葱对齐了，然后不急不慢、有条不紊“咔嚓咔嚓”地切下去。父亲把整排葱切完了，却并没有流眼泪。他指着在案板前的一碗水对我说：“当孩子妈的人了，脾气咋还像葱味，火辣辣的。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案，这不，一碗水就好了！”
父亲说对了，我是个急躁且爱发脾气的人。正因为我的性格，我在外面闯荡的那十几年吃了不少亏。我也自知脾性的缺点，总想着彻头彻尾地改变，但每每遇到十万火急的事，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父亲的话让我思忖良久。葱挥发的辛辣味刺激、强烈、浓郁，但却瞬间被水吸收。一碗水，柔和、平稳、寡淡，却让空气氛围立马趋于缓和。那么，我也该学学水的本质，把我的不可控情绪因子当作辛辣的葱味，把我自己内心的渴求平和因子当作一碗水。我以温柔来对刚强，以沉默来对喧嚣，是否，我也可以把控场面和制造皆大欢喜？
去年，父亲因病离开了我们。我的生活突然卡了壳，一切都显得措手不及。为了安慰慌乱的自己，我想着父亲肯定是累了，他悄悄地把自己藏起来，想安心地休息一阵。休息完了他便会再回来，然后站在我那被水蒸气、油烟味笼罩的厨房里汗流浃背地为我做一日三餐。
直到那天下午，在室外38摄氏度的阳光下，在水泥路面被太阳都快晒化的酷暑里，我一个人蹲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号啕大哭。那一刻，我才从自欺欺人的谎言中醒悟过来，我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再也不能叽叽歪歪地说着他今天的饭没做好，还大快朵颐地吃他做的饭。我再也不能在老家的门前看到他等我们的身影，那身影被早晨的日光拉得很长很长……
父亲曾在我泪流满面地切葱时说过，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可父亲没说过，在我想父亲泪流满面时，怎么办？我知道，在以后切葱的时候，我哪怕放十碗水，我的眼泪都会夺眶而出。
水吸附不了思念带来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