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记忆（十二）
如今来到北京故宫的人们，都会感叹这里的恢弘与气派。实际上，这座在600年前由永乐皇帝亲自督造的宫殿，在当时只能算得上南京故宫的小号复制品。
如今在地铁二号线明故宫站流连的人们，大都是为了美轮美奂的南京博物院和皆是美食的南航明故宫校区食堂而去，却不知道当年的明故宫，就在百米之外——如今被称为“午朝门公园”的地方。
1353年，当时还是起义军首领身份的朱元璋决心建都金陵。因此，当攻下南京并改名“应天府”之后，建造宫城就成了朱元璋心中的大事。1366年，由著名谋士刘基设计的南京故宫进入了日程。刘基等人精通卦术，几经推算之后，便选定了大家如今看到的这块宝地。当时这里尚是燕雀湖，朱元璋便命军民填湖，为宫殿营建做好了准备。
1367年，明故宫正式开始建造。由数万驻京部队构成的施工队伍用了十个月时间即完成了初步的宫殿。由于当时战事不断，朱元璋还命人在宫墙之内建造供受伤战士居住的庐舍。可以说，这是一座政治和军事意义都非常大的“皇城”。
作为一个农民出身的皇帝，中国传统的习惯在朱元璋身上体现的极为明显。他并不满足于南京的建设，也要大力建设自己的家乡。自洪武二年（1369年）开始，朱元璋命人在中都——家乡凤阳修筑宫殿。由于人力物力集中于此，南京明故宫的扩建不得不暂停。直到洪武八年朱元璋放弃营建中都的计划之后，南京故宫才得到进一步地全力修建。这一次的扩建包括了午门的左右阙门及左右掖门、奉天门东西角门、文华殿和武英殿等诸多后世有名的建筑。
明故宫的建筑不仅仅包含皇帝住所、上朝宫殿这样的日常居所，还包括了用于祭祀、接见外臣等其他目的的专门建筑。以祭祀的坛庙为例，朱元璋先后在这里建造和改建了圜丘、方丘、天地坛、社坛、稷坛、社稷坛、太庙、帝王庙、功臣庙等约20多座祭祀用所。如今我们所听说的社稷坛、先农坛、山川坛、月将坛、太岁坛、星辰坛、日坛、月坛和祈雨坛这样的主要坛庙均是在洪武十年建完的。
在之前的明城墙章节中，我们已经提及，明城墙包含宫城、皇城、京城和外郭城四类。实际上，现在所说的宫城在当时即为皇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朱元璋对明故宫改建，增设宫墙，并将新墙内的设施称为皇城，而将原皇城改称宫城。自此，明城墙的内两道城墙便确定下来。此外，朱元璋还下令在宫城前建造了端门、承天门、金水桥，形成一个T字型的广场，向南直抵洪武门（今中华门）。这个广场东侧即为吏部、礼部、户部、兵部和工部五部（刑部在皇城北的太平门外），西侧为五军都督府，主要负责管理卫所的训练与生产，并参与明朝中央的军事决策。
可以说，在朱元璋的费心营造下，明故宫已经成为了当时的世界第一宫殿。但中国的古建筑大都饱受战争、雷电与失火的侵害，明故宫在洪武一朝之后的命运也证实了这一点。
在那场著名的靖难之役中，朱棣领兵攻入南京，却发现眼前的皇城“宫中火起”。除了大家熟知的建文帝于火中失踪，下落不明外，明故宫的奉天殿等宫殿也成了火灾的牺牲品，被焚毁了。若是朱棣一脉和朱元璋一样定都南京，那也许明故宫能得到完好的修缮并保留至今。但朱棣在其后迁都北京的决定也意味着明故宫终将被废弃。
明永乐四年（1406年），朱棣下令在北京的元宫殿遗址上营建北京故宫。永乐十八年（1420年）九月，朱棣定都北京，并改京师为南京，将南京诸衙门印信加“南京”二字。自此，南京故宫便成为了南京六部、南京都察院等行政班子的办公场所。由于行事大权基本为北京六部所行使，所以除了负责南直隶税收的南京户部和负责南直隶军事的南京兵部等个别部门，南京故宫内的官员空有名头而无实权。南京故宫便成了养老的好去处。当然，作为备用都城，明故宫也会有皇族和内臣加以管理。例如，明仁宗在位期间，就委派当时的太子（后来的明宣宗）居守南京故宫。
然而，自明宣宗之后，仅有明武宗来过南京宫城。因此，历经多次雷电火灾的南京故宫逐渐衰败下去。正统十四年（1449年），南京故宫的谨身、华盖等殿宇被雷电击中起火；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南京大风拔太庙树，摧大祀殿及皇城各门兽吻”；嘉靖元年（1522年），“暴风雨，江溢，郊社陵寝宫阙城垣皆坏”。因此，当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皇帝之弟朱由崧在南京即位时，南京故宫内的大多殿宇已经坍毁无存，连太庙都被焚毁。朱由崧在当时进行了一些修复工作，兴建奉天门、慈禧殿等建筑。
南明政权并没有坚持太久，作为前朝旧居的南京故宫在清朝更不可能被加以重视保护。顺治年间，清朝将南京故宫改为八旗驻防城，设置将军及都统二衙门，并在太平门至通济门之间加筑城墙，使得南京故宫的建筑遭到了很大破坏。其后，南京故宫仅存的建筑又被大量的挪为他用。康熙年间，南京故宫宫殿的琉璃瓦、九龙藻井、丹陛等物被转运至发往浙江菩陀山法雨寺建成九龙大殿；洪秀全在两江总督府（今南京总统府）营建太平天国宫殿时也拆取了南京故宫的大量石料和砖瓦。再加上太平天国与清政府的多次作战，在清王朝晚期，南京故宫已经基本无存。
民国十八年（1929年），国民政府为迎接孙中山先生的灵榇并归葬中中山陵，修建了数条大道。其中的中山东路横跨了奉天殿广场，把明故宫遗址分为南北两部分。这也基本奠定了我们如今看到的明故宫全貌。
建国之后，江苏省对明故宫遗址进行了多次考古发掘，并将部分搬至他处的石像等物迁回旧址。1992年，南京明故宫遗址公园建成，尚存的部分石础、残构和保存较完好的午门、内五龙桥成了明故宫最后的记忆。半年前《大明风华》热播，我曾倚着午门的石墙看朱家在剧中的南京故宫上演悲喜之事，这种感觉堪称奇妙。
所谓世事变迁，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