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你的爱像囚笼,我却甘愿被囚。
老太太姓白,出生在1930年,今年90岁,白老太躺在病床上,看着周围站着满满一屋子的人,子孙满堂。比早走十年的老头子好多了,没享多少福就走了。她闭上眼睛,恍惚间听到老头子在喊“白白,白白”迷糊间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都相伴了五六十年了,化成灰都认识。
白老太本是地主家独生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受万千宠爱。老头子姓刘,成亲时刚好1950年,刚解放没多久,父亲为了保住她,把她嫁给了当时在家里当长工的小刘。
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五花大粗,说话粗鲁,没见识,尤其成亲后对白老太管得严,不给穿绸缎,不给戴头饰,不给梳妆打扮,非要穿粗布,未了还要打几个补丁,也不许住镇上大宅子,非要回乡下住茅草房;不许抚琴下棋,不许写字画画,喜欢的东西全被老头子藏起来,所有的爱好统统换成了,打扫屋子,洗衣服,种菜,下厨房做饭,吃的是粗茶淡饭,连肉都难得一见。
白老太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日子,回家闹着要离婚,老父亲只是看着她流泪,最后还是把她送了回去。
白老太赌气很久都不理父亲。直到有一天,老父亲病重,把所有的家产全部上缴政府,之后拉着老头子叮嘱,几十年过去白老太还记得父亲的话“小刘啊,白白就交给你了,她被我惯得不懂事,你要照顾好她。白白,你要听小刘的话,以后不要来镇上了,在乡下好好过日子。”
白老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剩下的日子混混沌沌的,老头子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叫哭就哭,叫磕头就磕头,叫吃饭就吃饭,叫睡觉就睡觉,听话得不得了。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她回神的时候,发现老头子变成了她希望的文弱书生样子,身形削瘦,衣服空荡荡,脸颊凹陷,瘦得眼睛都脱眶了。
白老太认命了,娘家都没了,还能去哪里,就这么过吧。
白老太从此就在这个偏僻的乡下扎根下去,她轻易不走出院子,觉得外面满地都是家禽的粪便,脏;也不和外人打交道,觉得乡下人说话粗鄙,合不来,她的活动范围通常就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之后接二连三的生娃带娃教娃,外面的风风雨雨都没有影响到她。
直到改革开放,老头子把埋在山上的金银珠宝书画挖出来,下海经商。
白老太也随着走出小山村,在大城市里过起了富太太的生活,儿女大了,不用管,以前不让穿的漂亮衣服,不让戴的头饰,统统没有限制了,甚至可以按照她的喜好定制,又仿佛回到了以前出嫁前的日子,怎么舒服好看怎么来。
但是,以前好吃好喝地供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她想,老头子都想方设法找来;而现在不用找了,满大街都是,反而被限制供应了;连最爱的红烧肉都从一碗变成半碗,甚至几块;也不能喝酒抽烟。
白老太有时馋的不得了,私下里出去胡吃海喝,回来要上一晚上思想课,外带被罚素食一周。每晚一定要10点睡觉,就算老头子在外出差,每晚电话必到。
每次白老太烦得闹腾,老头子都笑眯眯的看着,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
直到白老太八十岁大寿的时候,老头子为了救一个小男孩被车撞了,只来得及交代“儿子,你要照顾好你妈,她不懂事,你得看好她,不要让她胡来。”
白老太惶惶不安了好几年,突然发现没人管,自由了。就放飞自我,整天胡吃海喝,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走路都气喘,偏偏学年轻人去跳舞,跌了一跤,骨头断了。
已经90岁的白老太坚决不同意手术,就这样躺了两个月,身体越来越衰弱,她闭上眼睛,就看到老头子了,感觉又甜蜜又苦恼,真是的,都走了这么久,不赶紧去投胎,还来接人。
我想,这就是爱情吧,相濡以沫,你的爱像囚笼,我却甘愿被囚。
明明被嫌弃得很,还是尽其所能的在那个特殊年代让她平安,不惜让人讨厌也要为她挡风遮雨,而在和平年代让她活得精致而健康。
明明嫌弃得很,却乐意待在小小的院子自我圈禁,就为了不给他惹麻烦,明明好吃得不行,却甘愿素食接受惩罚;明明身体健康得很,偏偏在老头子走后了无生趣,自我放逐,把好好的身体作没了,甚至临死前念念不忘的是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