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美的历程》读书札记——“青铜饕餮”

李泽厚《美的历程》读书札记——“青铜饕餮”

二、青铜饕餮

接着第一章《龙飞凤舞》讲述原始社会美的历程叙述，第二章《青铜饕餮》进入到夏、商、周的青铜文明时代。

一，狞厉的美

夏代进入到国家时代，进入了“传子不传贤”的阶级社会。一切都开始往有序的方向发展。让社会有序的方式，便是在意识形态领域构建共识。

掌握话语权的是“巫，祝，卜，史”，

“在上层建筑领和意识形态领域，以'礼’为旗号，以祖先祭祀为核心，具有深厚宗教性质的巫史文化开始了。它的特征是，原始的全民性的巫术礼仪变为部分统治者所垄断的社会统治的等级法规，原始社会末期的专职巫师变为统治阶级的宗教政治宰辅。”（P34）

“史手执简形”，又是最早垄断文字的人物。如卜，宗，祝等，都是当时异名而同实的僧侣贵族。

“于是出现了物质劳动与精神劳动的分离，出现了最初的一批思想家，他们就是巫师，是原始社会的精神领袖”。

“他们把阶级的统治说成是上天的旨意。”这个套路一直延用到清政府灭亡，到目前为止，这种思维模式还在延续，比如有人说法统与道统，其实也在讲统治的合理性，只不过，说法变了。

“这种'幻想’和'祯祥’，这种'真实地想像’，即意识形态的独立的专门生产，以写实图像的形态，表现在青铜器上”，会呈现出一种什么纹饰呢？

这些可能源于原始图腾和陶器的图案，体现着早期宗法制社会的统治者的威严、力量与意志。

其中饕餮为突出代表。

以饕餮为代表的青铜纹饰具有肯定自身、保护社会、'协上下’、'承天休’的祯祥意义。作者认为，饕餮这个兽面纹，可能是牛头纹。”

这个符号在幻想中含有“巨大的原始力量，从而是神秘、恐怖、威吓的象征，它可能就是上述巫、尹、史们的幻想杰作。

这种几何纹样，给人一种神秘的威力和狞厉的美。

这种美的后面，折射出早期人类摆脱动物状态的历史真相。“历史从来不是在温情脉脉的人道牧歌声中进展，相反，它经常要无情地践踏着千万具尸体而前行。战争就是这种最野蛮的手段之一。

“饕餮吃人”的形象，一面是恐怖的化身，另一面又是保护的神祇。对异氏族、部落是威惧恐吓，对本氏族、部落则又具有保护的神力。这种饕餮纹饰，体现着某种“原始的、天真的、拙朴的美。”（P41）

二，线的艺术

与青铜时代同时发达成熟的，是汉字。汉字作为书法，终于在后世成为中国独有的艺术部类和审美对象。

甲骨文是相当成熟的汉字。它的形体结构和造字方式，为后世汉字和书法的发展奠定了原则和基础。

从“象形”、“指事”、“会意”等造字的过程中，使汉字的象形在本质上有别于绘画，具胡符号所特有的抽象意义、价值和功能。

汉字形体因此获得相对独立的性质和自己的发展道路。之后，它更以其净化了的线条美——比彩陶纹饰的抽象几何纹还要更为自由和更为多样的线的曲直运动和空间构造，表现出和表达出种种形体姿态、情感意兴和气势力量，终于形成中国特有的艺术：书法。

甲骨文开始了这个美的历程。作者还把造字、书法与音乐，绘画等艺术形式作了比较，认为书法最美。“这种净化了的线条——书法美，就不是一般的图案花纹的形式美、装饰美，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有意味的形式’。一般形式美经常是静止的、程式化、规格化和失去现实生命感、力量感的东西（如美术字），'有意味的形式’则恰恰相反，它是活生生的、流动的，富有生命暗示和表现力量的美。

之后，把书体的发展脉络作出一个简单梳理：金文，汉隶、草、行、真等。

三、解体和解放

春秋战国，审美、艺术日益从巫术与宗教的笼罩下解放出来，正如整个社会生活日益从早期守法制保留的原始公社结构体制下解放出来一样。

青铜艺术此时由“蛮野恐怖”向理性的、分析的、细纤的、人间的意兴趣味和时代风貌日渐蔓延。

战国青铜艺术，表明一种全新的审美趣味、理想和要求。基本特点是对世间现实生活肯定，对传统宗教束缚的挣脱，是观念、情感、想像的解放。

中国古代社会在意识形态领域进入第一个理性主义的新时期。

（以上基本上选自李泽厚《美的历程》P33-50）

以下是一些读书感想。

记载信息与解读信息，在人类进化过程中，起重要作用。而掌握这一特权的人，成为最早的文化人，他们与权力之间有着天然的联系，共同维持阶级社会的统治。

巫、史、尹等掌握国家意识形态的话语权与主导权。

中国过早地成熟，导致竞争中失去宽容，都以彻底消灭对方，实现一统为目标。这种竞争的残酷性，决定了当时美的形态的狞厉，也为后来的文化传承者一种规定，即“胜王败寇”地选边站问题。

狞厉之美，只有在岁月流逝，到这种太平盛世，物质文明高度发展时，才能成为真正的审美对象。

汉字及书法。

汉字形成过程其实很漫长，抽象出线条的过程，其实是一种信息的编码。把线条还原成具体的事物，及实际情形，是一种解码的过程。这其实就是现代读书（即知识传播）的基本过程，对我们了解文化记录与传播的实质有帮助。

书法，抽象出来后，便具有极大的灵活性，概括性和自由性。这种美是一个自发到自觉的过程。书中把这个节点设置在魏晋时期。

一定时期思想、文化、艺术形式，是一定时期政治，经济在上层的反映。这种解体和解放与春秋战国时期封建土地私有制确立，中央政权衰落，学术下移等有关。铁器、竹简是革命性的技术进步。

统治人身心的是什么？是思想，是文化，包括艺术。

李泽厚先生这种梳理，就把中国文化及中国人“实践理性”的总体发展特征突显出来了。

“人们更愿欣赏那狞厉神秘的青铜饕餮的崇高美，它们毕竟是那个'如火烈烈’的社会时代精神的美的体现。”（P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