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中的“诗牌”和演诗牌
在阅读古诗和作诗的时候会遇到“诗牌”这个词,什么是“诗牌”?“诗牌”和“词牌”的区别是什么?诗人是如何演诗牌的?
唐宋时期是诗歌的国度,凡识文断字者都能作诗。而作诗也是进入仕途的一种方式。
韩翃仕途不得意,称病在家,唐德宗想选个帮自己起草诏令的秘书,于是点了韩翃。当时有两人叫韩翃,而且都是同一科进士出身,中书省不知道选用哪个韩翃,就再请旨意,唐德宗御笔复批曰:'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又批曰:'与此韩栩’。”
因一首诗而显赫这是唐朝的文化特点,唐朝文化繁荣,会作诗者千万,并不是每个人的诗都能广为流传。许多诗人默默无闻,也想让自己的诗作获得别人的赞赏,于是就形成了到处题诗的风气。酒肆、茶楼、饭店、客栈这些地方是诗人题诗的场所,继而发展到名山大川、风景名胜也都有诗人题诗。和现在的名胜景区有人乱写乱画“到此一游”差不多。
李白是个资深驴友,就喜欢到处题诗,《对酒醉题屈突明府厅》、《题江夏修静寺》、《题许宣平庵壁》、《自巴东舟行经瞿唐峡登巫山最高峰晚还题壁》、《题楼山石笋》等等。他还把诗写到人家的灶台上:《题雍丘崔明府丹灶》美人为政本忘机,服药求仙事不违。叶县已泥丹灶毕,瀛洲当伴赤松归。先师有诀神将助,大圣无心火自飞。九转但能生羽翼,双凫忽去定何依。
没有墙壁的时候他还能把诗题写到葵花叶上:《流夜郎题葵叶》惭君能卫足,叹我远移根。白日如分照,还归守故园。
杜甫也是乱写乱画的主儿,他到处题写的诗有五十多首,甚至连人家的亭子和茅屋也不放过:《重题郑氏东亭》华亭入翠微,秋日乱清晖。崩石欹山树,清涟曳水衣。紫鳞冲岸跃,苍隼护巢归。向晚寻征路,残云傍马飞。
《题忠州龙兴寺所居院壁》忠州三峡内,井邑聚云根。小市常争米,孤城早闭门。空看过客泪,莫觅主人恩。淹泊仍愁虎,深居赖独园。
《题郪县郭三十二明府茅屋壁》江头且系船,为尔独相怜。云散灌坛雨,春青彭泽田。频惊适小国,一拟问高天。别后巴东路,逢人问几贤。
诗人最喜欢题诗的地方是酒肆和客栈,这两个地方是文人和达官贵人来往最多的地方,没准自己的诗就能被某个高官赏识走上仕途,初唐有个诗人王绩能在一家酒店的墙壁上连续写了五首诗。你写我也写,凡是喝酒住店的诗人都觉得在墙上写几首,就能名扬天下。于是粉白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诗。其实题诗出名的并不多,广为人知的是宋朝林升的《题临安邸》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和苏东坡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总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酒肆和客栈的墙壁上题写的诗多了就影响美观,粉白的墙壁上都是墨迹看着也不舒服,店家就得经常粉刷墙壁。但是架不住诗人题诗的兴趣,喝点酒感慨一番,抓起笔端着砚台就往墙壁边跑,店小二拦都拦不住,这样很让店家头疼。唐朝中期店家想出了一个办法,制作成许多规格一样的木牌,挂在店里,客人想题诗就赶紧把木牌送到眼前。以后诗人再写诗就讨要木牌,称为“讨板”,
这种方式逐渐在全国流行,后来木板刷上白漆便于擦写。元明清在酒肆客栈题诗的人少了,演化为店家的“水牌”被店家挂在墙壁上,上面记录了一些店家所在告示给顾客的一些内容,如商品目录、价格等,是告示牌的一种,也相当于现在的饭店的菜单和酒店的价格表。
酒肆客栈的木板是“诗牌”的起源,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诗牌”。到宋代店家为了招揽顾客对木板进行了改进,把诗韵刻写在木板上,每块木板刻一韵,平韵描红字,仄韵描黑字。客人再写诗就要抽牌子,抽到哪个韵就用哪个韵写诗,称为“讨牌”。这种方法有难度,但也激发了诗人的兴趣,三五诗友在一起喝酒抽诗牌写诗,根据速度和诗的优劣进行罚酒。诗牌逐渐成为古代酒令的一种。
诗牌也传到了宫中,称为“宣和牌”天牌二十四点,象二十四气;地牌四点,象春夏秋冬;人牌十六点,象孝弟忠信、礼义廉耻、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其余名牌皆合物理。由于“宣和牌”引入了这些机理,又系宣和二年皇家所订制,故谓“宣和牌”。
宋·杨万里《题周子中司户乘成台三首 其三》:先生无劓何须补,上到乘成尽放怀。松树尚堪驱使在,为公一一捧诗牌。
宋·王阮《重九再到张已隔世书诗牌后一首》:碧纱笼底墨才乾,白玉楼中骨已寒。泪尽当年联骑客,菊花时节独来看。
宋·林逋《赠张绘秘教九题 其七诗牌》:矗方标胜概,读处即忘归。静壁悬虚白,危楼钉翠微。清衔时亦有,绝唱世还稀。一片题谁作,吾庐水石围。
宋·赵汝燧《送仲久之京口》:才归又东去,且道几时还。算路亦差远,缘君不耐闲。江城登铁瓮,烟寺认金山。我昔经行地,诗牌挂壁间。
明清时期诗牌又进行了改进,在酒桌上叫斗诗牌,自己玩叫演诗牌。《清稗类钞》记载:前人演诗牌,有“雨窗话鬼灯先暗,酒肆论仇剑忽鸣”等句。施望云尝在万藻卿家演之,集得“弹琴别苑初闻雨,丸药空阶已见星”一联,万藻卿集得“水平桥到脊,风飏柳如髯”,“饥鹭窥鱼立,浮蛙见客潜”等句,殊佳。又“风枝摇倦鸦”五字,尤风韵独绝。
斗诗牌相当于现在的飞花令,牌六百扇,广六分,厚一分,以一面刻字,一面空白,其字声平仄,以朱墨别之。椿牌一扇,长准诗牌二,刻曰诗伯。凡易牌均为四分,每一百扇以一人为诗伯。执椿牌内取一扇,以字尽数到某人,次第取用。以纸笔令诗伯掌之,听各人自取韵,自制题,诗成细评优劣。分牌式之外,又有分韵式,立题式,用字式,借字式,较胜式,品第式,借寄式,翻新式,和韵式,收残式,洗荒式,叠锦式,联珠式,合璧式,焕彩式等。
诗分上、中、下三品;凡诗能贴题贯理,联句切当,一气呵成者为上品;语句清新,首尾贯通者为中品;题、体不失,平仄和畅,但意味平平者为下品。至于事实杂乱,首尾断续者则不人品,名之为“荒牌”。最后按“品”定输赢;赏罚以酒,负者依事先讲好之法饮酒。
就连乾隆皇帝也喜欢玩诗牌,《静明园杂咏 其四》:凉透网纱牖,芳围藻火阶。有时临玉版,弃日布诗牌。波泛鸡头芡,庭阴兔目槐。山光兼水色,次第入吟怀。
《冬夕集诗牌》风帘漾鼎云,一榻琼馨满。逸情耽腊茗,笑任冬日短。合匝画屏张,游屧侵寻懒。萧馆涉年除,青灯照室煖。
他不仅自己玩,还和大臣们一起玩:《正月十六日赐宴联句》节选:
玉?银蟾满魄圆,禁城不夜艳阳天。传柑宴乐鹓行集(御制),撒荔筵开凤侣偏。
一道垂虹朝贝阙,双葩结燄庆牺年。氤氲有象洪钧转(臣鄂尔泰),叆叇成阴瑞霭联。
碧落烟消千月映,紫澜风定万珠妍。仙蓂叶乍飞瑶砌(臣张廷玉),火树花繁耀采椽。
只为德隆星晷顺,从占福履洛畴全。康衢舆诵丰亨会(臣福敏),嘉夜同歌燕衎篇。
花信头番梅戴雪,诗牌联咏日移砖。风光依旧如三五(臣鄂尔泰),空照由来彻大千。
现在诗牌的玩法已经失传,酒宴上不再有这样文雅的酒令。但诗牌作为诗词文化的一种是应该发掘和继承的。诗牌不仅是文友酒桌上的雅趣也是教育儿童识字的游戏,能促进儿童对诗词的兴趣和爱好。诗牌更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旖旎情趣,清·许禧身《醉花阴·月夜即事》就写道:“月光澹澹花影瘦。窗下清风透。漏鼓绕围墙,薄薄纱幮,夜静凉时候。红闺娇女燃金兽。曲谱新排就。罗袖韵珊珊,灯下欣欣,还把诗牌斗。”这样的销魂场景是令喜欢诗词的人心向往之的。
飞花令和红楼梦有什么关系?
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