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速写之我的外公

外公住在鼓楼北路18号楼，楼下插了无花果树，停着一辆三轮车。

在退休之前，他是一名标准件厂工人。在退休之后，他开始蹬着自行车给别人灌煤气。一瓶装满液化气的煤气罐大约有30公斤重，一辆自行车的后座左右可以各挂一个煤气瓶。如果左右煤气瓶的重量不等，需要人的身体侧向一边以保持自行车的平衡。外公骑自行车的时候低着头，双脚慢慢蹬着踏板，彷佛耕地的老黄牛一样缓缓向前移动。他没有钱包，现金叠在一起放在胸前左上方的口袋里面，这个位置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有一次他被小混混摸了口袋，他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了好久。

除了家里的座机之外，出于业务的需要，他还有一部小灵通随身携带。小灵通的字体被设置成最大，每一次按键的时候，小灵通都会发出清晰的普通话播报。家里的座机旁边放着纸和笔，方便记录对方的姓名，地址以及联系方式。上门灌一次煤气大约是50元，和对方住的楼层没有关系。为了多挣一点钱，他会在送空瓶去煤气厂之前把液化气残渣集中到一个瓶子里面。他胆子非常大，把还剩一点残渣的煤气罐倒置并且用开水加热，开阀门的时候可以听到丝丝的放气声音并且闻到煤气里面添加的硫醇。他就在家里面完成这项危险的工作。

楼下的无花果树条是外公插的。这种植物生命力很强，不久就适应了新的土壤并结出了果实。无花果还没有完全成熟就被鸟儿啄食。他就绑了红色的塑料袋，效果挺好。

由于自行车的运力有限，外公换了一辆三轮车。在三轮车刚启动的时候，他需要整个人站起来，用全身的力气把脚踏板踩下去。可惜的是，随着海陵区的煤气改天然气工程的推进，他的生意越来越少了。这时候，他就会蹬着三轮去收废品。收回来的箱子与盒子，他会敲开拆开然后压扁，用绳子捆绑在一起。然后，他再蹬着三轮车去废品回收站卖掉。

在我还在镇江读书的时候，外公养了两只乌龟和一只鳖。那个时候，鳖还非常小，也就比铜钱大一点。乌龟也是，不比小孩子的手掌大多少。如今，我从国外回来，鳖已经大到普通的缸容纳不下的程度。两只乌龟也长大了不少，不过神奇的是，母的那只明显比公的那只大了不少。冰箱里面塞满了食物，其中冷冻的有一层是切成条状的肉，有一层是撕碎的肉。外公非常得意地讲，他花了170块钱买了20斤肉，他和龟分着吃。

楼下的夜色凉如水，路灯穿不透茂密的无花果树。这么多年的肆意生长，几乎挡住了小路。旁边的三轮车上，依旧积压着很多没有卖掉的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