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中之--- 牛村文殊寺
【牛村文殊寺】
第一次寻访文殊寺是2011年1月,至今的六年多当中,先后4次来到文殊寺参访,所见景象是一次比一次破败。历经七百年的风雨摧残和人为破坏,文殊寺的历程不见于史料的详细记载,但这短短的七年中,文殊寺却眼看着明显在日甚一日的衰败中。文殊寺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庙,位于晋中市榆次区庄子乡牛村正北隅的高坡上,现存庙院座北向南为一进院落,东西宽约16米,南北纵深约22米,总面积约350平米。山门前是砖砌的高大月台和台阶;山门左右两侧是钟鼓楼,木构楼身已毁,砖筑的基座还在;庙院内除东西厢房在挪用期间被改为平顶外,其余建筑物基本保存完好。
文殊寺山门面阔三间,进深四椽,单檐硬山顶前出廊,大约是清末民国时期所造。进入山门是一方小院,正面是三间正殿和左右配殿;两侧是各三间厢房,屋顶被改;正殿建在高约1米的砖砌台基之上,也是单檐硬山顶。从角柱部位可以看出,至少硬山屋顶是清代改建的;左右两侧山墙与台基筑齐,各开一人小门通向两边的配殿,这种形制在榆次一带较为普遍。
正殿前檐下均为四铺作枓栱,柱头及尽间各一朵,明间补两朵,这种形制在《营造法式》中有明确规定,不过从补间的距离肉眼即可看出,补间铺作的距离与“法式”的规定并不一致,只是采用了这种早期的形制而已。柱头及补间铺作完全一致,均为标准的“把头绞项造”,蚂蚱耍头;铺作中所有的栱臂均不抹斜,且卷头分瓣明显。特别是檐柱侧脚及角柱生起明显,柱头有少许卷杀而非本地域常见明代柱头里外两侧砍杀和清代的直柱,虽然普柏枋显得高厚,但这种总的形制仍属于早期特征,晋中一代明清木结构上基本不见这个特征。
另外,前檐明间的阑额加工成月梁形制,也多见于晋东南而晋中罕见,这个小细节有趣。
殿内梁架为进深四椽,三椽栿对剳牵用三柱,内柱设在前槽,整个梁架给人的感觉是简洁粗犷。前槽内柱头卷杀明显,向上直抵平梁,三椽栿和剳牵对接在内柱中,梁头压剳牵,以两头不卷杀的压跳承托;三椽栿与平梁均为直梁。剳牵向外伸出作耍头,以骑槽檐栱承托,衬方头外向不出头,而暴露于里转,看上去十分粗糙;补间铺作后尾以平棊枋串联,基本构造原理与相近的寿阳福田寺相同。
梁架节点上均有铺作,平梁头在内柱头上由栌枓承托,栌枓出令栱以两头卷杀的短替木托下平槫;平梁后尾以柁墩及大枓承托,与榆次城隍庙显佑殿构造完全相同;脊槫下设单材襻间,襻间枋由尽间向明间伸出作连身对隐半栱(下图),而于明间内只设顺脊串链接左右槫缝的蜀柱,蜀柱为讹角方形;大叉手向上弯曲。这种形制较为古老,在晋中区域内的明清木结构中没有,而晋西南一代多有这种做法,多为元代建筑所有。
另外,梁架结构中还有一个小特征值得注意:即明间梁架中,从左右三椽栿上各向上伸出一条巨大的斜撑,支撑在明间脊槫下的顺脊串下,在顺脊串与襻间之间支以短小蜀柱。这种构造形式虽然不算罕见,但很不普遍。
梁架构造中设斜撑的做法,现存最早实例为宋代的高平游仙寺,无独有偶,与文殊寺近在咫尺的金界寺大殿中也有。所不同的是,游仙寺和金界寺均为宋金木结构,而且它们的斜撑只从平梁上伸出,斜撑本身刻作的细小精致。宋代以后的木结构中也还有这种构造,比如上面提到的寿阳福田寺、新绛龙香关帝庙、襄汾汾城文庙等等,这几处均为元代木结构。所不同的是,以上实例中的斜撑均也由平梁上伸出,而且都没有文殊寺的斜撑粗壮和巨大。从这些实例中可以看出,这也是早期的形制特点之一。
除这些实例之外,使用斜撑的例子还有两个,祁县洪福寺和霍州观音庙,这两个的斜撑是设在大梁下面,虽然构造位置与上面的都不同,但构造性质也是一样的,而这两个实例也都是元代。
文殊寺大殿的左右配殿体量比大殿小的多,单开间四椽进深,其构造形制与大殿明显有别,但本身的构造也较为精致:前檐下四朵枓栱,梁架特征也与榆次同地域的明代木结构相同,脊槫下有规整的铺作,比如东左付圣安寺、蒲池寿圣寺等。
配殿的屋顶原本也是悬山顶,在清代被强制改为硬山顶,为了这种愚蠢的改造,角柱铺作都被锯的乱七八糟,和正殿一样。清代的这种愚蠢做法,在地理上的晋中区域内显得尤为突出,大部分的殿宇都被改过,包括像寿阳普光寺和榆次宣乘寺这样极早期的宋代房子。
值得一提的是,在文殊寺钟楼基座的券门上临时装着的一块木板,居然是一块巨大的牌匾,曰“关帝宫”,题记为“后学赵鹤(鸿)书”,落款是“嘉庆六(公元1801)年秋”,距今二百余年。字体挥洒,刻工精湛,可惜该匾已经在近期内丢失。
全国范围内祭祀关羽的庙宇不可胜数,由于关羽从人到神的历程贯穿两千年的中国历史,历代崇名美号不断,越封越高,所以导致关帝庙的名称也不断变化,关公祠、关王祠、关王庙、武安王庙、关帝庙、崇宁真君庙、伏魔宫....等,但是叫“关帝宫”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块大匾丢的真是可惜。
文殊寺的位置虽然就在牛村村内,但是自从挪用该庙的磨坊废弃后,文殊寺一直被闲置着,而且无人看守管护,实质上与山野寺庙一样,安全极其糟糕,“关帝宫”匾的丢失不是文殊寺遭到的第一次厄运,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此珍贵的早期木结构古建筑在山西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至宝,但是在这里就是个垃圾场,庙院里、大殿里一片狼藉,杂草丛生,任何一点的疏忽,都可能使这座庙宇被付之一炬。
虽然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文殊寺就是榆次“县保”,但是三十多年来,除了前年在门口钉上了一块“三普不可移动文物”的牌子外,就再没有得到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规定的任何保护和维持。去年雨季,西配殿的后壁和部分屋顶已经倒塌,大殿的后壁也岌岌可危,倒塌只在一瞬间......所谓的“文物保护法”已经颁布施行了三十五年,文殊寺的境况就很能说明这个“法律”的执行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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