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院里说故事

敬老院里说故事

——记义兴寨民兵抗日二、三事

文/赵根瑞

义兴寨村这个名,本身就带着战争的意味。义兴是北宋边将焦赞的字,寨一般都有厚重的土墙,可以御敌,因此,它少不了战争的故事。宋代的烽烟远去,故事留在书本里、戏剧里。现代的故事仍然有,留在党史里、民间里。我听了很感动,觉得讲给大家听也有意义。
1983年元宵节刚过,我因事到义兴寨招待所住宿,晚上一个人孤单,又没电视看,便寻光走进相邻的敬老院。
敬老院一间房里住着四、五个老人,几句攀谈后便熟了起来。我发现有点不对劲,他们都有残疾,便问起原由,这一问不要紧,却让这些老人立马兴奋起来了!
一位大爷叫赵五安,原义兴寨党支部书记,手掌伸不展,曾经是当年的民兵队长,在埋地雷时不熟悉新雷7躲避,雷就炸了,伤了手留下残疾;一位是眼睛看不清,装雷时不小心引着雷,躲闪中炸伤了眼睛;一位腿瘸了,被敌人打伤的;一位腰驼了,反扫荡时被敌人推下山崖跌伤的。——你一言我一语,他们滔滔不绝地谈起了打日本鬼子的亲身经历……
1937年日寇占领了繁峙后,在沙河堡设下据点,经常出动扰害村民。有一次到孙庄村,抓到一位老大娘,对她进行了残酷的迫害。先把高粱秆点燃丢进山药窖,又将老大娘活活地扔进去烧死。把村民的耕牛绑在树上,活活地割肉,你一片他一片,下锅煮着吃,牛在无助地哀嚎,刀在身上不停地割,其残忍的暴行数不胜数。义兴寨是八路军经常活动的地方,受日寇侵害的程度更加严重,房子被烧光,只有土窑洞烧不了,但门窗也被烧光,又将锅、水瓮等家具砸烂,破坏殆尽。敌人走后老百姓再用树枝桔杆绑起来遮挡风寒,凑合着住。没了房子的只好再靠着山坡挖个洞,暂时居住。抗日政府给予了很大的帮助,老百姓才度过难关。日本鬼子经常这样祸害,老百姓开始很害怕,后来也习惯了,不怕了,在雁北支队刘忠义团长的领导下成立了地方边区政府,各类其他救亡组织相应成立,并发展壮大,对敌人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让敌人最害怕的是地雷战。你看了电影《地雷战》的感想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当我听了这几位老民兵的叙述后,对电影情节深信不疑,而且有的比电影里还解气。有一次,我方的内线传来消息,敌人要来义兴寨扫荡。我方民兵立即行动,沿路设伏,准备用地雷接待鬼子。因几次炸日本士兵不过瘾,想弄个“大家伙"。鬼子出动,一般伪军在前,鬼子士兵在后,中间才是鬼子军官,骑高头大马,威风十足,怎么看都不顺眼。如何想办法让开步兵,把地雷留给他呢?经过分析,行人老拣硬路走,牲口老拣虚土走,而且跟着牲口的蹄印走,这样在大路上选择了几处人畜分流、印记明显的地方。埋下一颗性能强的“大西瓜"。再用死驴蹄把覆土印好。便留下一个看雷的哨兵隐蔽起来,其他人迅速撤离。
这次敌人大约有五六十人,伪军在前约30多人,鬼子在后大约20多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正如估计的一样,大半人过去了,那个日本小队长骑马过来,“轰"的一声,连人带马立即上了西天,同时被炸死的还有五六个鬼子士兵。敌人在慌乱中,老远看到前边有几个民兵在招呼他们,“过来呀!我们在这儿呢!"发怒了的敌人便向前追杀,不料忘了地下还有“大西瓜”在等着他们,刚跑几步,又被炸死几个。敌人这下可胆怯了,头儿也没有了,不敢再冲了,忙收拾了小队长等几个尸体,灰头土脸地开始往回返。我方民兵齐声呐喊“打鬼子!”“杀鬼子!”就像三国里诸葛亮气周瑜一样,“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吓得鬼子像丢了魂似的,跑着滚回去了。从此再来扫荡的次数就少了,即使再来,总要纠集一百多人才敢行动,走路也不敢走大路了,选择在河床沟里走。
在我党军民的共同努力配合下,经过几次战斗的胜利,对小鬼子,老百姓也不怕了,敢于杀敌的英雄人物不断出现。一个在街上卖瓜子的老大爷对我说:“我不怕日本人。”便讲起了他年轻时从日本人手里夺枪的故事——那年他大约十八、九岁,一天中午,鬼子进村了,他在村外不知道,突然回村遇上一群鬼子,正吃了午饭,在当村街上靠着墙跟睡觉。他走上前去夺过一支步枪就跑,因边区政府培训过他使枪,当跑了四、五十步时,拉开枪栓返手就给了鬼子一枪。鬼子被这突来的枪声惊醒,向他追去,可他毕竟路熟,“瓜子大爷”左转右转,早没影了。鬼子没追着他,沮丧地撤离后,在墙根下留下一滩血迹。后来,听说鬼子没抓住“瓜子大爷”,气急之下把那个丢枪的鬼子杀了,又怕村民笑话他们,把尸体带走了。
“瓜子大爷”把那支枪交给了边区政府,边区政府称赞说他的胆子太大了,真像三国里的赵子龙。在小南川召开了表彰大会,特地表扬了这个孤胆英雄,还赠了他一个特别奖——大地雷。很沉的,从小南川抱回义兴寨,几里路压的他出了满头大汗。后来传到鬼子耳朵里,恨得咬牙切齿,老惦记着“瓜子大爷”和他的大地雷,又想报仇,又怕再遇上他。
敌人来的少了,我们找他去。
当时边区政府通信主要靠人送,日本人就不一样了,人家有电话,比我们快多了。因此,我方在反扫荡中,因通讯慢跟不上需要,很是头疼,有人便出主意,我们也弄电话。通过内线,我方派小分队到岗楼里或城堡里搞袭击,抢鬼子的,就像《三进山城》电影里的武工队。电线嘛,就由我们民兵来解决。
民兵们组织起来,割鬼子的电线。为防不测,兵分两路,一路趁着黑夜,在鬼子出来的路上埋上雷,带枪准备阻击敌人。一路带上钳子、锯子、两根小椽、一件破棉衣,准备锯电杆、割线。敌人的电线杆都是抢老百姓的树栽成的,四面挖成深沟,灌上水,防止八路军破坏。可我方人员也有办法,两根椽在水沟边上一搭,人跳过去,把棉衣裹在杆子上一捆,锯子怎样拉都没响声,只是锯倒后“咣当”一声,在午夜里特别响,大伙齐心协力顺着线一拉,几根杆子都能拉倒。割的割,缠的缠,不大一会儿功夫,几圈线就到手了。敌人岗哨听到响声,知道是我方割电线,等组织起来出堡门追赶时,留下的只有地雷,炸伤几个后不追了,我方民兵早没影了。每人肩上两大圈,走到西沿口村就累了,再找上几个民兵来扛,到半前晌就回到区上了。
从此我边区政府通讯也有了电话,不同的是电线杆不在大路边,而是选择在较为隐蔽的沟边的树丛里,用小木棍支撑,敌人一般很难发现。
经过多次较量,夜晚敌人是占不到便宜的。到了白天,他们的报复心理越强,组织大的军事行动,进犯我边区。一次,我方接到消息,敌人准备第二天出来大扫荡,又要祸害我边区军民了。我边区政府,来不及调动部队,地雷也不充足,怎么办?大伙正在为难之际,赵五安等民兵们说:“敌人大行动,总要从大营、繁峙调动汽车、炮车,要经过沙河大桥,我们弄上几捆柴烧了它,敌人就顾不下打我们了。”嗬,这办法好!上级一听立马同意。决定立即出发,派区武工队掩护,赵五安等民兵负责烧桥。
傍晚,他们来到西沿口村集结,村民们提供了十几捆柴禾,一人背一捆,等到午夜,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悄悄潜伏到桥下,分组点火燃烧,一时火光冲天。敌人发觉了,在堡墙上打枪,却不敢出来救火,怕我军有大部队埋伏,我方民兵早已撤离战场,远观大火扬威,大桥烧塌,隔断了鬼子重车的交通线,繁峙、砂河、大营的联络受阻,鬼子大扫荡的阴谋不得不破产。
经过我方军民与鬼子的几年斗争,鬼子已穷兵黩武,征兵都困难了,连妇女也被送上了战场。他们情绪低落,思想消极,在被地雷炸死后,开始还收尸,后来连尸体都不收了,甚至不埋就丢下走了,还得我方派人清理。在清理这些尸体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的鬼子胸大,人们以为藏着什么,打开衣服后才发现是女人。可悲啊,侵略者真是损人又害己,多行不义必自毙。侵略是帝国主义的本性,失败也是帝国主义的必然结果。
大爷们说:记得区上的领导站在恒山顶上,北指应县川,南指繁峙川,讲到:“再有两、三年,这些地方就是我们的了。”当时。我们还不信,有点怀疑,可后来发展的情况,变成真的了!大家边谈边笑,说毛主席、共产党的队伍就是行,几年就打败了日本,打败了国民党。
当谈到义兴寨的历史时,一个大爷说平田整地时挖到一个玉印,谁也认不得,拿到大队在报纸上乱印了几张,后来弄丢了,剩下的报纸糊在窗子上,被一个地质队技术员看到后,才认出是“杨诗国印”。大家这才知道是个珍贵文物,可惜再也没找着。
战斗的土地传承着光荣的历史,让我们牢记过去,珍惜今天,让历史的悲剧不再重演。
(本文由赵五安等口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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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编辑:张萍花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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