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者说|瑞伏创投黄瑞瑨:疫情会降低医疗创业公司估值

拿到钱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孟德阳
编辑:tuya
出品:财经涂鸦(ID:caijingtuya)

黄瑞瑨

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A股乃至H股医疗健康板块一路走高,相比于之前市场对于肿瘤创新药公司的热捧,如今传统的抗病毒药、疫苗类企业则重新受到关注。在一级市场,这种趋势则引发了投资人的反思:是否应该继续“跟风”、押注肿瘤创新药?还是应该从治愈患者的需求出发?

毫无疑问,肿瘤治疗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市场。但从宏观层面来看,《柳叶刀》杂志发布的统计显示,自1990-2017年,中风(因脑供血中断而造成的脑损伤,)和心脏病致死率均排在癌症之前。

“但过去5年时间,投资心脑血管类医疗的公司有多少呢?”瑞伏医疗创投基金创始人合伙人、KPCB中国主管合伙人黄瑞瑨告诉我,“去年,全世界范围内被投资的公司10家都不到。”

瑞伏医疗创投基金(PanaceaVenture,简称“瑞伏创投”)成立于2017年,专注于医疗健康领域的早期投资。黄瑞瑨具有14年医疗健康领域投资的经历。疫情期间,他主导投资的康圣环球医学特检集团(简称“康圣环球”)也参与了病人的核酸检测。这家位于武汉市的公司专注于医学特检服务,按照黄瑞瑨的介绍,特检服务即三甲医院无法完成的标本检测会交给他们的实验室操作。

瑞伏医疗的第一期是人民币基金,规模大概为1亿美元(人民币大概7亿元);在去年5月份,瑞伏的美元基金完成了新一轮融资,目标规模1.5亿美元,但最终超募3000万到1.8亿美元。“我只想做小的基金,这样可以比较专注,我们希望给LP带来更高的回报,通常来说,(投资组合中)会有一个项目就能够把LP的资金都赚回来。”目前来看,他认为康圣环球就是这个项目。

他还透露,包括康圣环球在内,其投资组合中的几家公司都会考虑在今年上市。

近期A股市场另一例值得人关注的投资,便是高瓴资本通过定增入股凯莱英(002821.SZ),后者是医疗研发服务外包企业龙头企业,被市场称为向药企“卖铲子”的公司。黄瑞瑨认为,二级市场反而比一级市场的估值更合理,“美国有非常多2亿美元市值以下、却又很棒的BioTech(生物科技)公司,大机构可以去找很多这样的公司,何必又要投一级市场呢?”

但这次采访结束不久,高瓴资本便也宣称成立高瓴创投,专注早期投资,据称规模达百亿,而生物医药及医疗器械也是高瓴创投的核心关注领域之一。

但黄瑞瑨也表示,他接触的早期医疗健康公司,在疫情期间、乃至以后,估值都进一步降低,早期投资市场甚至会洗牌。“以往一些公司可能会为了要更高的估值而降低融资金额,但现在看,拿到钱才是最重要的。”他说。

我最后问,为什么公司叫“Panacea”?他解释,这是希腊神话中“goddess of healing”(治愈女神)的名字,万物皆能被她治愈。在剑桥辞典上,它后来也变成了“万灵药”的代名词。

(访谈内容有删节)

Q:财经涂鸦

A:黄瑞瑨

Q:在投资的策略上,瑞伏的人民币基金和美元基金有哪些差异?

A:当然有差异。人民币基金的时间比较短,进而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从初创期开始好好培养一家公司,所以人民币基金有一半大概会投资在成长期的公司上,另一半与美元基金一起,再投资早期的公司。我们投资的项目基本上都是跨境的项目,公司能够把很多国外的技术成功引入国内,并在国内设立基地,但所有临床工作是面向全球的。所以我们也要求公司必须是这种跨境的公司,不会投资只区域性的公司。

Q:可以理解为在技术的基础上,被投企业面向的是全球市场?

A:对,是这样子的。我们投资的一个项目就是在武汉的,是中国最大的特检实验室,叫康圣环球。现在也是武汉市政府指定的第三方实验室,在做有关(冠状)病毒特检。现在他们很忙,几乎是24小时在运营。今年这家公司大概会做到10亿人民币左右的收入,也准备在今年上市。

Q:当时投资的具体金额和估值情况方便透露吗?

A: 我们对这个项目投资大概是1.5亿人民币。投后的估值不方便说,但是很不错。当然,我这个基金有个规矩,我们每一支基金一定会有一个项目会把整个基金的规模都还给LP,这是我对LP的承诺,从过去十几年来看也一直是这样。 在KPCB的几只基金都是这样。对瑞伏医疗,我认为,康圣环球这个项目,就够把我们整个LP的钱都可以还给他们。

Q:你刚才说到疫情,此次疫情实际上再次放大了人们对医疗健康领域投资的关注,从短期和长期来看,疫情对这一领域的影响是什么?

A:都有影响。首先,过去一段时间市场对于抗病毒、抗细菌包括抗生素这些领域,都忽略了。

在投资层面上,你会发现很多基金都会追比较“潮”的领域,使得医药制药公司或者早期做研发的公司也会去这些比较“潮”的领域,因位能拿到钱嘛。所以,这导致过去4-5年时间,全世界60%-70%的资金都集中在肿瘤领域了。疫情只是让大家重新开始思考,这个市场很大,实际上有很多的机会。

而从投资角度、或者从研发新技术角度和新药角度,可以说是每一个领域都有机会。比如,在中国乃至亚太地区,做心血管还是致死率最高的疾病,包括高血压、中风、乃至糖尿病等疾病,这些病慢性病的死亡的人数是远远高于肿瘤,但你看这方面的研发投入是非常少的。

Q:实际上现在在二级市场上,一些肿瘤创新药的公司的估值已经很高了,也带动了一级市场的公司估值,你怎么看?

A:从医疗角度看,我们今天在市场上遇到的最大挑战就是一级市场估值太高了,从一级市场到二级市场上市,你要保证投资者有钱赚。但一些公司真的上市以后,表现非常不好,因为一级市场的估值已经被抬得很高了,下调需要一些时间。

但接下来我觉得疫情会导致一级市场的估值往下调,而且会调得很快。有这样几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很简单,因为疫情使很多基金没有办法做尽调,没法出门,而且不只是投资机构,包括像会计师事务所等专业机构都没办法去任何地方尽调。

第二,过去一级市场很火的原因,是资金能够投资一些境外的技术,比如欧洲和美国的技术,并把这些技术转移到中国,进而在国内变成非常大的热点。但现在国内的基金也没办法去国外,很可能会被拒绝入境。

第三,前段时间美国也出台了限制技术转移方面的一些法律。这些都会导致项目融资遭遇一些困难,然后降低估值预期。以前的时候一些好的项目会选择尽量融少的钱,但要高的估值。但是在这种环境里面钱是最重要的,你没有钱怎办?你只能说我一定把估值调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投,所以这个状况下,国内的市场一定会洗牌。

Q:是整个医疗行业投资的洗牌,还是说某一级市场整体的洗牌?

A:医疗跟别人一模一样,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差别。

Q:谈到二级市场,近期高瓴资本入股凯莱英的例子备受市场关注,怎么看待国内目前各路资本对医疗健康领域的投资热情?

A:高瓴资本实际上和我们还不太一样,二级市场是非常大的一个市场。在这种环境下,如果你有钱,可以去充分筛选比较好的公司,并以非常好的估值进去。但我们看,虽然二级市场非常火,但中国公司就是头部的几家公司有很高的市值,比如百济神州、恒瑞、信达生物等等。再仔细看,二级市场实际上也是有很多公司估值比较低的,甚至比一级市场还要低。美国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美国在2亿美元市值以下的公司现在有几百家,但你想想一级市场超过这个估值的公司不也是非常多?对于像高瓴资本这样的大机构,何必非得投一级市场呢?二级市场有太多好公司。

Q:实际上也反映出包括产业资本,早期VC的基金和成长期的PE基金,还包括跨行业的资本都在进入这个行业领域当中,怎么看现在这种竞争的态势,或者是谁在其中更有优势?

A:每一方都有自己的优势。产业资本,比如各大药厂,他们有自己很强大的资源。比如说,我这里有好几个项目,从早期今年在美国投一些项目,我都是找这种大药厂的投资部跟我们一起投。对于早期的项目,他们这些药厂里面有很多的资源,能够帮我们这些公司成长,商业、渠道的资源等等。但是他们的自己的判断并不表示永远是对的。

VC、PE有的是什么样资源?我们VC投资很多早期的项目,是因为我们跟很多科学家、大学研究所里非常资深的研发方面的教授有很多的关系,能够把很多这种实验早期的一些研发的技术能够带出来、做成新的公司,而且我们愿意冒风险,可以做一些普通人不敢做的项目。而且,所以我们非常专注,可以对专业技术方面去做判断,这是我们的优势。

PE也有PE有优势,因为PE有资本市场优势,会给公司带来大量资金,把这个公司放大,在成长阶段的公司就很有利。而且PE也有一些运营方面的他们的经验。

而行业外的这些资本,也是最近这几年才进入。比如BAT投了一大堆公司,但是绝大部分投得还是在大数据和AI这些和自身行业有关系的。但现在我们做过很多早期的研发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从BAT这样互联网公司的人,但当你看AI方面的项目时我就会碰到。

Q:特别是大的互联网公司进入这一领域,能带来哪些变化?

A:他们过去这几年投了那么多这方面的公司,也会慢慢学习到,实际上医疗领域投资依然是一个非常专的领域,可以说成功率不高,而且周期是非常的长,跟互联网的周期是完全不一样的。刚才我们说的“洗牌”,在互联网投资医疗的层面,也会发生。

比如说,当AI真正在医疗行业的研发方面有足够大的影响的时候,是很久以后才会看到,而在这方面赚到钱也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互联网进入医疗,我觉得他们就会慢慢学习到我们医疗行业是有多困难,而且在医疗行业投资的话,你需要有真正专业的背景。

反观互联网,过去的回报率非常高了,比如,投一个项目可以赚几百倍到几千倍,他可以投100个项目,要这两三个成功就OK。医疗的行业是不一样的,周期长很多,我们的回报率是绝对比不上过去投资互联网的那些公司的回报率。所以在这个情况下,你不能用互联网的投资的这些想法来投医疗方面,这不可能,所以,医疗行业不是投多,是投小、投得专。我投资做14年的,到现在这14年里我一共就投资了大概26个项目。 也就是说,我每年大概投资两个项目,但我成功退出项目将近70%。

Q: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精准的一种投资的策略。

A:是的,所以他这种逻辑不是跟互联网是完全不一样。我们去年看了大概1700多个项目,除了自己孵化三家公司外,在1700多个项目里面,我们只投资了两家公司。所以我跟这些公司说,我不投你并不说你不好,而是我的投资风格要非常专注,但是我会给LP 承诺,就是说每个基金都会赚钱,而且带来比较高倍数的回报率,这个是最重要的。

Q:就平均来讲医疗的退出的周期,会长达10年,这相比于国内的VC/PE投资周期长很多,这在医疗健康领域是一个比较普遍的情况吗?

A:我们不止10年,还可以继续增加10+1一直到10+3这么久。但我从回报角度,我们的策略跟很多人不太一样,我们几近一半的公司是我们自己孵化的,我们自己和顶尖的一些创始人跟科学家自己去创立公司,是从Pre-A开始做,这就需要很长时间去培养这个公司,从刚开始要一直到某个程度能够退出,需要时间。

而从基金的角度并不是要看IRR了,而更重要的看最后的(收益)倍数了。你(LP)给我一块钱,到退出时我还给你多少钱?是5块、10块钱,还是只有1块钱?国内国外有这么多有名的PE的公司,你可以仔细看,能会达到三倍的都很少,可能他们做了两倍已经不错了。而VC永远都是要非常高的倍数,比如至少5倍以上,因此我们需要做非常精准的方式来给LP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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