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摹写”轶事,仿王羲之几欲乱真
摹写是书法作品作伪的主要手段之一,从“书圣”王羲之在世时就已经出现了。虞龢在《论书表》一文中记载:“羲之常自书表与穆帝,帝使张翼写效,一毫不异,题后答之。羲之初不觉,更详看,乃叹曰:'小人几欲乱真’。”大意是说,晋穆帝特别喜欢王羲之的书法,便让一个叫张翼的人刻意摹写,与王羲之亲写不差分毫。穆帝与王羲之开玩笑,有时故意让张翼书写了文牍,题写上王羲之的名字,再送与王羲之。一开始,王羲之还真以为是自己写的,反复仔细观看,才发现是他人摹写,故而感叹“简直跟我写得一模一样”。
南朝皇帝贵戚都非常钟爱王羲之的书法,南朝刘宋皇帝刘裕的儿子新渝惠侯更是“悬金招买,不计贵贱”,作伪王羲之的书法作品,就成为一些轻薄之徒牟利的方式,作假手段层出不穷:“锐意摹学,以茅屋漏汁染变纸色,加以劳辱,使类久书。真伪相糅,莫之能别。”当时,人们主要通过纸张的新旧来辨别真伪。造假者心思缜密,便用茅屋渗漏的雨水浸染宣纸,使纸色变旧,加之其他手段让新写的书法像是经历了几十年。把真迹与伪品放在一起,人们已经无法区分。
“爱重二王,不能释手”的帝王公卿不胜枚举,围绕王羲之、王献之进行作伪的产业,千余年来一直不衰。南朝的宋孝武帝不但喜欢王羲之的书法,自己也是摹写王羲之的高手。王羲之的后人王僧虔喜文史,善音律,尤工书。但慑于皇帝威势,在宋孝武帝面前从来不敢显露真本事,一向用拙笔写字。代宋而立的齐高帝萧道成同样喜爱王羲之书法。史料上说萧道成曾与王僧虔赌谁的书法更佳。此时,王僧虔声名卓显,年岁也渐高,不似旧日对宋孝武帝那样卑微顺从,两个人分头写完后,萧道成问王僧虔:咱俩的书法谁是第一?僧虔非常机智地回答:“臣书,臣中第一。陛下书,帝中第一。”把自己与皇帝分成两个不同的书写群体,机敏地回避了比较优劣的尴尬,也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摹写之道,从古至今,绵绵不绝。对于一些天姿聪颖的书家来说,摹写的难度并不大。书法研究者查律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康熙本人喜爱书法,曾以专学董其昌的沈荃为师,极为推崇董其昌的书风。朝中仿学董其昌书风的大臣多受到宠爱和重用,加之康熙帝为各地的题写示范,其时朝中的书风以董为主,出现了一批崇董、法董的书家。
清人陈其元在《庸闲斋笔记》一书里记载,康熙朝书法家陈邦彦“得香光(董其昌号香光居士)神髓,自少至老,日有书课,临摹至千万本”。许多人索取他的作品,裁截掉“陈邦彦临”这几个字,冒充董其昌的真迹来卖个好价钱,当时的收藏家也不辨真伪。最具戏剧性的部分是,一些封疆大吏知道康熙皇帝喜欢董其昌的字,投其所好,常常在各地搜集董其昌的字进呈,康熙亦是识家,遇到似是而非者,就会沉吟再三,反复自问:“这会不会是陈邦彦写的?”
清高宗乾隆皇帝也酷爱董其昌,内府收藏董其昌真迹数十轴,但乾隆并不敢完全相信。有一次把这些藏品全部拿出来请陈邦彦看,问他:“这里面有没有你写的?”
陈邦彦“审视良久,叩首谢,亦竟不能自辨也”。其实,别说陈邦彦不能自辨,摹写者的仿真功夫,有时连董其昌自己都无法区分真假。清人方熏在《山静居书论》里记载,董其昌误把他人的摹写品当成自己的作品,甚至当着众人自夸为“平生得意之作”。
摹写之伪作让很多书法作品显得真假莫辨,但此法在客观上也使得书写之法的神韵得以流传。唐代的蔡希综在他所著的《法书论》里说:“晋世右军,特出不群,颖悟斯道,乃除繁就省,创立制度,谓之新草,今传《十七帖》是也。”
在唐代,自唐太宗开始,就命令当朝知名书家褚遂良、欧阳询、韩道政等人各摹王羲之真迹数本,赏赐给太子、诸王和近臣。武则天、唐玄宗也都效法太宗,摹写王羲之的诸多名帖传世,我们今天仍然有幸能够看到王羲之的作品原貌,均得益于唐人。(孙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