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休宗纯
一夜寒雨,酬恩庵英雄迟暮,落花纷纷。
百年之后,一休的命运竟暗合了大灯国师之预言,至终没有离开过这片生养他的大地。
他曾不屈不挠、藐视命运、不顾一切地热爱、奔向不可能的希望。
严厉的个性令他难以接受世间一丝的虚伪。
在某个昏暗无光的深夜,一休燃臂起誓:
此生必成为像松源、虚堂那样的伟大英雄。
所以命运越是折磨,他的反抗越强烈;苦难越是彻骨,他的斗志越旺盛。
须弥南畔,谁会我禅?
虚堂来也,不值半钱!
沉入虚空之际,一休保持极清醒的理智,泊然大笑,豪迈赴死。
古老的戏剧再次上演,禅林流下悲痛的泪水,深秋的消沉却一扫而光。
文明十三年(1448)十一月二十一日卯时,末世英雄消失了,八十八年犹如朝露瞬间现身。
犹如他的自号“狂云子一休” ——
席卷纵横,浩浩荡荡,也只不过是三界短暂的旅人。
一休宗纯木法像 真珠庵藏
一休之后,谁能荷担其志?
僧众面对着一休破败的肉身与冗长遗戒,只得跺脚苦恼、扼腕哀叹。
白纸黑字道不出一休的真意,肉身更捉不住灵魂的剪影...
但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们盼望后世能够无限唤醒今日之回忆。
他们决心回到初始,邂逅那个最真实一休。
应永十三年(1406)二月,十三岁的小沙弥周建在夜色苍茫中悄然独自离开了安国寺,含泪告别了自己的童年。(一休儿时乳名)
作为南北分裂的皇室遗子,周建降生的那一刻起便宣告了他的命运——
被抛之子。
每一次面对神灵祷告、半梦半醒的子夜,周建都会想起他的生母,在混沌中想象另一个充满爱的世界。
不知何时、何人将亲母的手信交给了周建,安排了母子的见面。
安国寺的象外和尚不仅作为导师,更像是慈父,细微关照着寺里孩子们。
“之后去建仁寺吧。”
周建的思念,象外又怎会不知?
这一切原来都是他的安排,也是他为周建准备的最后一课。
孩子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生母。
他想要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而始。
直到母亲将生父之名与往事和盘托出,周建才恍悟自己的宿命,灵魂瞬间变得成熟。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您?”
心底的渴望始终没有道出…
周建多年以来的梦想,那个为之朝思暮想的东西,似乎与母亲的背影一起,渐渐消失在寒风之中。
这也是周建第一次在浩瀚的书海中遇见鲜活的古代英雄们。
完美的德行,不惧生死的古典人格不停召唤着周建,在他幼稚的心灵里涌现光芒,引导着他的行动。
这股涌动迎来了一次冒险般的释放:
由于室町幕府的支持,禅林早已养成了靠官家换取奢华供养的习俗。
目睹着小丑们穿着英雄的服装趋炎附势、巴结权贵的变扭嘴脸。
十六岁的周建抑制不住批判的热血,写下了他的第一首狂诗:
“好家伙!这孩子我喜欢!三十年后知分晓。”
在建仁寺僧侣的哗然与嘲讽中,住持慕喆龙攀竟是感叹不已。
他当众责骂了周建,深夜却亲自为他备好了行囊。
“这里已没什么好教给你的了,去找宝锺寺清叟吧。”
原来尘世从未遮蔽老者的双眼,荣西的茶种百年不凋。
虽然心怀感恩,但也必须离开。
周建回不到过去,必须向前,成长没有退路。
如果说建仁寺唤醒了周建的启蒙,那么清叟则坚定了周建的内心。
作为行为艺术家,清叟在长达三十年的流浪生涯中持续地进行同一场表演:
为万物说法。
信仰者们无不为其倾倒,发出虔诚的赞叹。
似乎毒蛇听经后都能低头颔首。
直到周建作为破坏者。从袖中拿出石子,对着横路毒蛇就是一顿猛揍!
“这便是我的道路!”
周建听从了内心之召唤,抛弃了苍白软弱的理性。
爆发出如南泉斩猫般的勇气,此刻至真乃是唯一启示。
《少年一段风流事》 一休宗纯笔 畠山美术馆藏
顷刻之间,清叟的道说扑了个空,艺术表演被这汹涌的一击摧毁了。
有人看到了魔,有人看到了佛。
而清叟看到的是这个孩子作为人的存在,一个年轻斗士的热血鲜活。
“子宗纯也!”
一个名字,这便是清叟全部的禅教。
宗纯将继续向着英雄梦想前进,清叟则重复着他的表演,直到下一位冒险者的出现。
上一次禅林的改革,还停留在镰仓大德寺的铁腕豪杰大灯国师宗峰妙超。
管你什么“五山十刹”、“兴禅护国”...统统一棒打出山门。
大德寺派秉承着来自径山的禅教,被称为第一道场,临济毒辣禅风于此确立。
《大灯国师顶像赞》 一休宗纯笔 酬恩庵藏
直到室町幕府与大灯支持者后醍醐天皇对立扩散,一度卷起时代浪潮的大德寺快速走向衰微,颓然坠下。
大灯死前,敬告大众:
“百年后禅门崩坏,直到有一报恩之人现世。虽流浪在野,但一肩将法脉挑起!”
于是后人们纷纷离开大德寺,带着智慧消息隐遁于山林,为英雄提灯引路,将预言进行到底。
宗纯多么幸运,遇见了末世的提灯者 ——— 谦翁宗为。
但他也何其不幸,谦翁三缄其口,垂垂老矣。
宗纯坚信自己的眼能够穿透本质,老人身上确实流淌着古代英雄的血,一举一动都将是历史之现身。
谦翁只是坐着,几乎不食不饮。宗纯亦随其左右不离。
三年沉默,谦翁终于道出了第一句话:
“这里没什么可教给你的。”
宗纯连忙叩问:“从今以后,向何处去?古典的辉煌难道就此熄灭吗?”
没想到,谦翁仍以沉默回应。
而沉默,便是他的辞世之句。
《话到威音那畔》一休宗纯笔 根津美术馆藏
既无法跟随英雄的脚步、亦不能理解沉默的深意。
破衣烂衫的宗纯疲惫地走在大街上,为谦翁筹钱造塔。
室町僧侣皆以金地袈裟为出师的证据,越风光越庄严。
“做和尚这么没出息,不如去锻炼做武士吧!”
可想而知宗纯只会被社会讥讽、嫌弃。
肚子都填不饱,造什么塔?
宗纯在旅途中渐渐丧失了勇气,陷入深深的反省:
或许这个年代并不需要希望,所以英雄选择在静默中死去。
《梅画赞》一休宗纯笔 五岛美术馆藏
断碑上叙述的故事越动人,宗纯此刻就越绝望。
“或许世界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英雄。”
应永二十一年(1414)二十一岁的宗纯抛下幻想,呆呆地向太阳走去。
“谦翁宗为塔。”
三块石头,屹立在西京荒凉大地上,沉默向天空敞开。
《叶室号》一休宗纯笔 酬恩庵藏
迷路的宗纯入魔似的浪荡。
走了几天几夜,直到身体沉入冰冷河床,完成对英雄理想的最后献祭:
选择被时间遗忘。
年轻的灵魂将一切抛之脑后,迎来看似通向永恒的结局。
但是还是遗漏了最重要的东西 ———
爱。
《达摩顶像画赞》一休宗纯赞 墨溪笔 酬恩庵藏
“活下去!”
一片混沌虚空中冲出灵光。
宗纯猛地醒来,身体横陈于无人烟的旷野。
不知谁将他拯救,将一封消息放在胸口:
释迦说法四十余年却不立文字,这是为何?
如果你是男子汉,就应该将达摩精髓为你所用,放下经卷,做个行者。
凡事勿妄想,请好好勇敢活下去!
我即将告别于世,归无为之都。
我希望你得到智慧,如此方可明辨为母身入魔界还是佛界,或仍旧伴你左右。
此信也将是我的遗言。
母亲的呼唤扶起了疼痛的心,宗纯再度站立。
虽然踉踉跄跄,刻骨铭心,但他咬牙自誓:
既然已孑然一身,四无傍依。
不如踏入魔界,撒手凌空、直来直往、为自己而活。
坚决捍卫内心的骄傲,绝不委屈献媚,毫不饶恕罪恶。
暴雨倾盆任他下,狂风卷地任他吹!
既然做不了英雄,便成为狂人。
《佛界易入魔界难入》 一休宗纯笔 私人藏
从京都至近江,宗纯以旅鸥为伴,与乞儿同行。
流浪脚步从未停歇,贫苦而自在。
这一年,宗纯的弟弟称光天皇上位。
享受着与生俱来的富贵与对未来的无所适从,浑然不觉朝幕之间暗潮汹涌。
宗纯不因粗鄙的世俗而失去对大地的热爱。
他依旧相信古典荣光,只是选择了沉默,告别了迷恋与期待。
“虽云风狂,但乃赤子!”
先知华叟宗昙观察着宗纯的一举一动,他已经看出年轻人流淌着远古的血,那是英雄的印记。
作为大德寺的后裔,隐于如意庵的提灯者,他已等待许久,肩负使命。
《华叟宗昙像》酬恩庵藏
茫茫人海中,四目相对...
宗纯在华叟的眼中看见了信念的引力,跃跃欲试。
“滚出去。”
没想到,宗纯自许之默契是华叟眼中的遮蔽。
不服输的宗纯重新聚拢意志,一次又一次拼死冲撞华叟的大门。
直到棍棒将他打的遍体凌伤,冷水在皮肤上结成寒霜。
琵琶湖边的小船上,宗纯如兽类舔舐着伤口。
乌鸦嗅到了脆弱的生命,彻夜盘旋。
“喝!”
宗纯爆发出如狼般的嘶吼,驱散死神,星河撒满眼帘。
《长生号》 华叟宗昙笔 大德寺藏
经历过深渊的亡命之徒何惧灵肉的伤痕?
白天宗纯贴在如意庵外聆听华叟的道说,夜晚便独自栖居在小船上。
告密者将宗纯的行为禀报华叟,得到的却是责罚。
道者默然,闻者悄然。
此后三年,宗纯与华叟虽从未相见,却保持着神秘默契。
《今夜初闻长乐钟》 一休宗纯笔 私人藏
终于,百折不挠的宗纯在无数次的否定与苏醒中,看见了通向古典的道路。
爱或憎、佛界或魔界、诞生与死亡、理性与非理性…
随着旷野传来一曲《衹王失宠》,一切归沉于静谧的大地。
虽然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或许前路将更加幽暗。
但从那时起,宗纯照亮了自己,体验到了一种永恒的安息。
《一夜落花雨 满城流水香》 一休宗纯笔 三井同时庵氏藏
“姑且短暂做一休吧!”
华叟凝视着一休的背影,刀刃上的磨练换来了新英雄的诞生。
或许也只有如此危险的试炼,才能唤醒至纯的灵魂,重演一场古老的戏剧。
应永二十五年(1418),二十六岁的一休宗纯横空出世。
如一单向利矢,挑破黑暗,穿透尘凡。
《一休号》 一休宗纯笔 藤田藏
“临济正法若堕地,汝必出世来扶起此!”
华叟将大灯法衣与印可状相赠,委以重任,以表临济正传。
“哪来的系驴橛,我不需要。”
生命之奥秘仍需探索,自我认识一刻不停,对最高理想的追求至死不渝。
一休拂袖而去。依旧不踏入寺庙半步,独自在琵琶湖上冥想。
多么无拘束的灵魂…
华叟摇摇头,他也曾年轻过。
《柳燕图》自画赞 一休宗纯笔 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华叟年迈,病痛渐多。
他遥感死亡的降临,必须将灯火传递。
“您的衣钵,将由我一人承担!”
大弟子宗颐气势豪迈。
“颐来的的付儿孙!”
一副华叟的顶像自赞,彻底点燃了宗颐的热情。
高扬起大德寺旗帜,是最符合他理想的结局。
但华叟深知:大德寺需要的不是声望,而是创造:
大灯国师的荣光与记忆其实一直静静地闪耀于冥河。
直到陌生的来客历经千辛万苦,将自己点亮,与这荣光一同闪耀。
“你已经是个罗汉了!但是离解脱还很远!”
天才成长不停,华叟试探不止。
“鸦笑出尘罗汉果,昭阳日影玉颜吟。”
一休的回答斩钉截铁,华叟暗叹:
禅林因天才而存在,果然如此!
《文溪》 一休宗纯笔 私人藏
一休二十九岁的这一年,华叟秘密地将印可与法衣交给了一个女尼,嘱咐她妥善保管。
“请把他当作我们的孩子吧!在合适的时候把信物交给他。”
心愿毕了。
华叟放下尘世劳苦,踏上了涅槃之旅。
送走师父后,宗颐为振宗风,四处召集檀越,为祖师立像,建设寺院。
僧俗在禅堂内捡择道具,购置金地袈裟,高谈阔论虚空与幻想。
一休怀着酬恩之心,第一次踏入如意庵,却被当作陌生人排挤。
一休离开前留下的一首批判亵渎之歌,传到了宗颐耳朵里。
宗颐作为坚定的信仰者,不禁勃然大怒。
他将联结宗教的力量和势力打压亵渎者,令其无处容身,背负上“恶僧”的污名。
《是非元胜负修罗》法语 一休宗纯笔 私人藏
云水间,三界的旅客回归了流浪。
一休身着蓑衣草鞋,步履不停。
他要继续探险、不断认识,深入丰满的人生。
宗颐怎会想到,此后三十年,一休从未踏入山门,更与僧流毫无干系。
《白居易问鸟窠和尚如何是佛法大意》一休宗纯笔 弗利尔美术馆藏
一休我行我素,任凭流言蜚语。
或隐山林,或行闹坊。与游女说法,同屠夫谈禅。
“野狐禅”、“疯和尚”、“酒肉僧”渐渐成为了一休的别名。
望着与金光闪闪的殿阁楼宇形成鲜明反差的贫苦百姓...
一休举起木剑,向罪恶的贪吏斩去。
《圆悟云居约老娘》一休宗纯笔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不晓得第几次锒铛入狱,疯和尚依旧高唱着蜀僧克勤的艳曲。
“僧侣竟敢持太刀?!”
“你带的是死人剑,我这把乃活人剑。”
官吏欲将剑刃斩断,猛然发觉鞘内虚空,唯有朱红色的剑柄。
《一休自赞顶像》一休宗纯笔 真珠庵藏
据说他的父亲——后小松天皇临死前曾秘密召见一休。
“我已自由,了无牵挂。请您也无挂碍地放心走吧!”
一休瞬间点亮了天皇自责愤恨的内心,命运之轮终于走到了最后的结局。
而伴随着天皇的死与幕府的衰微,长期处于矛盾的社会迎来了迅速的坍塌。
诸侯夺权之争就要来临,信仰者与不信者都将面对沉沦与虚无的恐惧。
大德寺僧众终于学会了聆听,这是末法的召唤,他们称之为“业力”。
《一个盲人引众盲》一休宗纯笔 私人藏
“大灯师祖,请您护持儿孙,再现奇迹!”
宗颐一声令下,众人跪倒在神灵面前,诵念意义不明的咒语。
“放屁!”
三十年后,那个令宗颐恨到骨子里的师弟再度现身,身边竟还带着个游女。
一休忘我地高唱艳曲。
这一幕将所有人心中庄严的秩序蹂躏。
宗颐刚想发飙,谁知一休先声夺人: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尽管训练有素,宗颐竟是一愣,目送一休离去。
《示绍省人偈颂》一休宗纯笔 五岛美术馆藏
听闻一休回京的消息,天下人足利义教蠢蠢欲动。
原来女尼死前已将华叟的印可交给了她的徒弟。
她早已算好了天机 ——
当时还年轻的青莲院沙弥日后将成为睥睨天下的将军,或可促成大德寺复兴。
然而谁能知道暗藏在命数之下的人心,昔日的持戒者如今是暴躁的“恶御所”。
曾作为笃信者的义教知道信仰的必要性,在经历过统治天台比睿山的失败后决定用新的方式控制宗教。
既知一休的秘密,必要利用此印可令他做新权的傀儡,达成统治目的。
《尊林号》一休宗纯笔 酬恩庵藏
直到一休将印可烧成灰烬,义教方才醒悟:
束缚自由的灵魂是一场徒劳。
识趣的义教放弃了一休,即刻推动大德寺新立春浦宗熙为四十世住持。
在关东大势稳定前,他需要温顺的傀儡,照本宣科历史的教义。
宗熙“临济正宗”的名声响彻京都时,一休再度回到了大德寺,检点其禅境。
众目睽睽下,一休抛出如狂风暴雨般的诘问令宗熙难以招架,沉默不语。
华叟子孙不知禅,狂云面前谁说禅?
二十年来肩上重,一人荷担松源禅。
心中的话语已无人倾听,一休抬起高傲的头,眼神却难掩哀伤。
《一休宗纯顶像》没伦绍等赞 五岛美术馆藏
华叟的承担还是落在了一休的肩上。
面对大德寺的沉沦与荒诞,似乎所有的行动与碰撞都是白费力气。
“去中国吧!见证真正的禅林。如当年大灯的师父,踏浪而行的南浦绍明。”
一休曾想过要离开,去到禅的国度。
重系径山虚堂血脉,归来重建理想王国。
但即无印可、又无头衔的一休注定作为异端在红尘中漂泊。
《吟里秋风》一休宗纯笔 私人藏
1467年(应仁元年),数十万地方军席卷京都,分阵厮杀,繁华古都化为焦土。
混乱中,竟有僧兵欲谋杀一休。所幸勇者相救才能幸免于难。
一休知道此事起因,他并不准备逃避,而是直面杀意:
独自前往大德寺接受审判。
不过他晚了半步...
龙宝山此刻地狱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尸陀寺》一休宗纯笔 酬恩庵藏
无罪的、有罪的、真实或虚伪、兴盛与衰败…
都在这片业火中消逝,成为了悲伤的故事。
乱世降临,谁人不是被抛的弃子?
当小丑谢幕,英雄也迎来了结局。
一休终于卸下了重担,送走了狂客。
他要回到梦里故乡,寻找儿时为之魂牵梦绕的英雄王国。
《薰风自南来》一休宗纯笔 MOA美术馆藏
1267年(咸淳三年),大宋求法学成归来的南浦绍明落脚宇治,于此地开妙胜寺,立径山宗风。
四方学人慕名而来,门下云水数百。
唯有宗峰妙超一人杀出重围,敢为天下先,做真英雄。
百年后纷纷扰扰,妙胜寺破败凋零。
唯有古松常绿,松柏常青。
一休却说这便是他梦中的土地,誓要在废墟之上建起大宋禅林。
谁人都笑这僧顽且愚。
唯有不知哪来的盲眼游女“森”相呼应。
贫苦的生活令一休几乎丧失了视力。
寒夜里,耳边悄然响起游女的召唤。
朦胧中他竟唤出了一声:
“母亲!”
“嗯…”
森总是温柔默允。
《水仙画赞》一休宗纯赞 传钱选画 私人藏
“请告诉我!天下谁能做大德寺的主人?”
应仁之乱后,土御门天皇面对着光秃秃的龙宝山,迷茫憔悴。
“一休和尚。”
人群中传来声音...
“一休和尚!”
直到庶民的声音变得坚定,响彻荒凉大地。
原来他的足迹遍布四方,鲜活的灵魂早已深深刻入了百姓的记忆。
《山居僧听松风》自画赞 一休宗纯笔 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1471年(文明三年)二月二十日。
在森的搀扶下,八十一岁的一休老和尚出任大德寺第四十七世住持。
“您可有临济宗的印可书?或是先贤遗物?”
“都在这里。”
面对着天皇的疑惑,一休指了指自己的内心。
《教外别传不立文字》 一休宗纯笔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不知最后森女去了哪里?
僧众竟找不到一丝关于她存在的证据。
据说她亲自为一休穿上紫衣后,便悄悄地离开了。
“谢谢你!”
一休对着虚空喃喃自语,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一休与森女像》一休宗纯自赞 正木美术馆藏
《真珠庵》一休宗纯笔 真珠庵藏
《七佛通戒偈》 一休宗纯笔 真珠庵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