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多重身份,他捐献一条街

他有多重身份,他捐献一条街
第一次与他见面是在度-空间,正在进行中的展览的作品是他作为策展人特别邀约的,这些作品的突出特点就是不重复古人,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是属于当下的创作者心境折射的图像,他作为策展人的愿望就是为了古城开辟一块生猛的新异的个性化园地,在看不出门的门里,还有一个小房间,他正在睡觉,他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他的学生要喊醒他,我说不要,我的第一印象,他是一个真人,一个强人,如今我仍然坚持这样的判断,同时,随着他的创作的完善与发展,他的事业的落实与壮大,如果要做一个补充的说明,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事小事都能够做好,做成,并且能够在完成以后,掉头而去,并不计较名利,这正应他的主张,我干了,你随意。
那是一个身手不凡的诗人、画家、策展人,汉铭瓦当博物馆馆长,双龙巷古建工程艺术总监,特别是以个人一己之力创造古建一条街,他是一个难得的复合型人才,如果说在古城一个活动量最大,并且有着货真价实的实绩的民间文化人,他博得头筹,当之无愧。
他的诗集《逛当-咣当》,在阅读多年之后的今天,我仍然认为这是一部,没有矫情,多情,滥情,决非应景之作,诗集真实而洋溢摇滚精神的,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没,即便是今天重读,仍然有着冷静而耐人寻味的启迪,在这部诗集有一首大意为,一个女孩子在街头吃冰棍,而一个旁观偷窥的懵懂少年,正在盯着冰棍在口唇间的融化,他观察的是这样的仔细,好像整个盛夏都要在这个冰棍中一点点融化,吃完冰棍的女孩子走开,留下的却是青春期的少年,为了那一个冰棍的味道神魂颠倒,那种充满弗洛伊德式的力必多能量的少年,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他的诗歌从来不曾无病呻吟,在他的诗歌,有一个他的存在,而这一个他,哪怕是丑事,蠢事,也要放到显微镜下解剖批判,一次宴席上他站起来,说到自己曾经写过一件事、一首诗,那是他的女朋友,为他送来一笼包子,而他却要借故走开,他要去追求另外一个女孩子,这个送热包子的女孩子,后来成了他的妻子,但是他在多年以后宾客满棚的酒席,说到这首诗的结尾,看一看我是一个什么东西,他的诗集的反思精神,包括对于自己的毫不留情剖析,同时也包含了他对于爱的珍惜,对于少年轻狂的忏悔,他的口语化的诗歌放在今天的现实,仍然有一种硌疼的烧灼感。
他的绘画《沾花惹草》系列,他用柔韧而犀利的线条勾勒枯枝败叶的形状,用拓印的方法,为这些枯萎的夹杂着坚果的即将融于泥土的落叶,度上苍凉而温暖的颜色,我们把艳羡的眼光投向春花秋实,我们往往会忽略一个容易脆断的生命现象,他的落叶系列正是给没有风景的天空寻找生命的亮色,给灰色而贫瘠的大地,倾听枯萎叶片化入泥土的脚步声,这是从寒冬不要凋落的叶脉,从坚硬的石头缝隙攀援而上的影子,人家的花花花草草热烈炫烂,而他的却是枯寂温馨,正像一个画家见到他以后说的一句话,见到他心里暖暖,他的花花草草通过倔强的姿态透露出晴暖温和的一面。
他的《生铁软香》系列就是他的田野考察的形象写照,也是触动他心灵温柔的叙事,他的画面是宏大的磅礴的,也是叙事的圆融的,他讲过如果你走在羊肠小道、盘山公路,如果你走过没有路经的荒山,如果你在山中经历过严寒,在山间有过车子滑坡的苦寒,来到山水尽头的荒村野店,你见到一个山村只有一个人,他坐在岩石,大树下,他要与一座山厮守,你的到来与他的等待百年不遇,而这正是这种邂逅产生绵绵情意,当你在口干舌燥的大山行走,当你坐在溪流边喝一杯茶,当你看到大树坠落的果实,当你与一个不期而遇的佛龛照会,所有的行程都是值得的,你的冒险,危机,你的走投无路,你的口干舌燥,你的生命顿时有了山清水秀绿水长流的安顿,他用画面讲述自己的经历和故事。
20多年前,他在一个院子,一只猫把屋檐的一块瓦当扒拉掉,他捡起这片瓦,一片瓦当比一座房子的寿命长,一座房子动摇倾倒,而房子包括瓦当在内的构建会出现在新做的房屋,他从此开始自己的田野考察,他走过几百个荒废的村落,他见到过上百年的封闭的古村落,当他第二年重返旧地,见到的却是废墟,他从废墟捡到一片瓦当,而遭到拆迁者的追逐,直到这些人把这片瓦当从他手中抢过来摔碎,有次他指着一片铁塔的琉璃砖雕,这是从一堵民居的墙上发现的,而发现者指名道姓的等着他寻求,他指着一块比石头还重,发黑发亮的方砖,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砖,是从包公湖湖底挖掘出来的明王府的金砖,他的以瓦当为主体的馆藏系列,让他们萌生建没博物馆的想法,他指着设计图,他要建造一座包括博物馆、美术馆在内的古建一条街,一两年过去,他领着我们来到一个地方,一条街的古建筑已然成型,每一栋房子使用的原材料包括它的建筑的样式都是原汁原味的重构,在这片包含着庙宇戏台商铺民居以及美术馆、博物馆在内的大型建筑群落,仅仅一条石雕构成的文化长廊的价值已经是令人咋舌的数字。
这条古建一条街几乎在大家眼里凭空而起,他轻描淡写地谈起建设中当地村民的斗智斗勇,调度过来的原材料在路上遇到的阻截,我们看到的是一条古建筑群的落成,我们体会不到或者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他的苦衷或抱怨,他只是淡淡地讲一句,他把这座古建文化生态园捐献给政府,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在这片园子竖立一块石碑,碑上写着这是一个沙雕一手创建,但这个古建筑群落捐献给政府以后生出的是荒草,他不仅能够建设一座园林,还能够放下,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在市图书馆听过他的讲座,我们面对面的交谈,听到他讲述的异闻趣事,那些短小精悍的拓荒故事,几乎就是一个个传奇,他在读性正浓,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他闭上眼睛,他的表情与声线像是对面山梁上传过来,那是唱给大地的情歌,深情而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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