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看《花样年华》的时候,我们在看些什么?

只有当一个个时代的巨擘去世了,人们才会发现一个时代的逝去,刘以鬯的作品我并没有太多接触,能想起来的只有《对倒》,以及王家卫的一部电影。

如果说刘以鬯的《对倒》多了些少女心事和回忆悲怆,那么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显然将格局缩小,填补了《对倒》中看似提及其实却露出一段空白的爱情。

除此之外,香港和上海这两个地方也很有趣,不管是张爱玲也好还是刘以鬯。在港的作家很喜欢拿上海来做文章,导演作品中也时不时可以看见上海的影子。

一、权欲

电影情节其实与小说没有太大关系,但是却仿佛是同一个构架中脱胎出来的一样。相比于小说中的老气多于成熟的淳于白,电影中的周慕云显然更年轻一些,但眼中依旧是权欲盖过情欲的,遭遇妻子出轨,而对门正好是情夫的老婆,显然他有一种也要夺走对方妻子的情绪。

相比于更像是遛鸟大爷的淳于白,周慕云更像是一个事业蒸蒸日上的中年男人,吸引他的并不是苏丽珍的容颜,而不过是她作为情敌妻子的身份。

这样的区别其实早就让小说和电影在情节布局上划开了鲜明的界限,与其说是一场男女之间的邂逅不如说是一场中年男人的猎艳,满怀着旧时代的气息。

传统而姿态保守的苏丽珍,主动且攻势猛烈的周慕云,电影比小说更具冲突性是因为男女主人公的年岁更加接近,命运也被安排到了一起。

电影中的苏丽珍在周慕云面前常常讲着丈夫,因为丈夫喜欢上周慕云的妻子,便问周慕云他妻子喜欢吃什么,而周慕云也没有太过急躁,反过来问苏丽珍她丈夫的口味。

婚姻与爱情不一样的是,爱情只要简简单单考虑身边的彼此。而苏丽珍和周慕云却不得不在他人的言语中找到另一半隐秘的喜好。苏丽珍问的这句话或许在想我还能不能要回我的男人,而周慕云的那句话似乎在问我距离得到我想要的还差多远。

或许影片很多角度会被现代的女权主义诟病,但说实话,导演这样的情绪体察和情感展现却显得更富有烟火味。

二、怀旧

其实这种怀旧的情绪也有不同,《对倒》里怀旧是过去的上海与曾经的香港,是金行,是马票,而《花样年华》里的怀旧则是苏丽珍与周慕云彼此心中悄然爬上来的爱情。

当周慕云站在街口对苏丽珍说我也觉得我不会爱上你的时候,那或许才是周慕云知道自己弄假成真的时候。

苏丽珍悄悄煮好发烧的周慕云煮好的芝麻糊,苏丽珍隐忍却又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这或许比大声喊出我爱你这样的爱情少了几分直白和自由,但是却如一泓细悠的泉音,似乎更能触碰到人心的细微之处。

感情的切口越小,或许张力也就越大。因此一双鞋、一个烟蒂、一碗芝麻或许就能隐射出一场预谋已久的爱情。像极了淳于白怀念年轻时在舞厅认识的“美丽”。

《对倒》里那么写道:

“她并不愚蠢,却做了这样愚蠢的事。那时候,淳于白的经济情况并不好。那时候,大部分逃难到香港的人都陷于经济困境。美丽常常请淳于白到九龙饭店去吃消夜。”

电影中为了照顾苏丽珍而自己先下车的周慕云淋雨发了烧,苏丽珍无意间听他同事说起他喜欢吃饭挑剔喜欢吃芝麻糊,便特意做了给他。想必彼此分别多年后,周慕云回想起来,也同样不会忘了那碗芝麻糊。

三、回望

中国文化里常受诟病的一句俗语大意就是要管住丈夫,就要先抓住丈夫的胃。或许其本意全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最后却全然变了味道。

其实这不过是对于女子心思细腻的一种模式化理解,就好比ayawawa的拥趸喜欢ayawawa传授御男的套路一样。其实这些套路不过是去了心意的一种形式,就仿佛鹦鹉学舌,音像了,神却像不了,自然就算侥幸成功了,最终也会因没有心没到而落了马脚。

苏丽珍看似面对着周慕云的攻势一直在守,但其实她同样是在配合着周慕云的表演,一起吃饭,一起在戏中演戏,她想知道像自己先生一样的男人是怎么去追别的女人的。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周慕云来追自己,但是知道自己是在演戏的她一直把握着分寸。

在车上,周慕云想要抓她的手,她却很直接地抽走了,其实现代的女权主义者对于女人似乎想得也太过简单的了。面对周慕云的权力,其实苏丽珍看得很清楚,所以只要没有动感情,她都能收放自如。

那场哭戏其实算是苏丽珍最后的一次挣扎,看似周慕云用预演离开的方式俘获了苏丽珍的爱情,其实是周慕云最后折回来抱着苏丽珍时说的话和情感最终打动了苏丽珍。两人清清楚楚地明白彼此的情节,只是没有拉下面子去放弃。

周慕云其实打算好不辞而别,所以那船票的事情也只是虚设。而反过来说苏丽珍没打算去找,直到挣扎了许久才决定下来,匆匆下楼去找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因此该错过的还是错过了,他们终究没有成为另一对男女那样。

影片最后其实周慕云的独白很王家卫了:

“以前的人,心中如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再用泥巴把洞封上,那秘密就会永远留在那棵树里,没有人会知道。”

周慕云其实悄悄对着洞口吐露的秘密不是遗憾当年离开,显然他不是那种看不透过去的人,但是从影片中可以看出来他的秘密其实依旧和苏丽珍有关,那就是他现在还依旧喜欢着她。只不过他以为没有人知道罢了。

其实人们对比《对倒》和《花样年华》,总是以为会把两者的内容进行对比,其实正如王家卫自己说的,其实花样年华中的周先生参照的并不是淳于白而是刘以鬯,只不过作为刘以鬯自白式的写作,淳于白也不过就是刘以鬯的另一个影子。

所以王家卫的怀旧也不是仅仅是个体的,它同样也是对在那个时代下面对花样年华逝去的人的献礼。因此怀念这位作家其实除了看他的作品之外,重看一遍《花样年华》不失为一种别致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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