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水月庵里写春秋(30)
30
1982年4月22日下午两点半钟,洪塘公社公办教师集中在中学召开调资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哪些人可调资两级。条件是:教龄15年以上(民转公的要在1978年底以前),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有较大贡献;工资与同类相比偏低。
会议放在二丁班教室里进行,许朝叙校长宣读了文件之后,会场先是小声议论,继尔吵闹喧哗。因为这些条件都是模糊的,不具可操作性。何谓有丰富教学经验?何谓有较大贡献?教了20年、30年教学经验算不算丰富?评为县先进工作者的贡献大不大?哪一级算大?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我是一个教学新手,这些事与我基本上没有关系。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分析着他们的讲话。听着听着,我头脑中渐渐形成了这样一个感觉:他们都是在为自己说话,有利于自己的就说好,不利于自己的就说不好。有公平公正心的人很少,或者有公平公正心的人不发言,我无法发现。
在利益面前,最能看出人的本性。有些人自私得很,毫厘都不肯放过;有些人借机泄私愤,或怨言,或牢骚;有些人阿谀奉承,尽讲领导听了舒服的话;也有些人静默不语,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有些人像超凡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谈笑风生……
狡猾或忠厚,只要放在利益面前去测试一下,本性就会一览无余。凡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他们就会如狼似虎地表现出来,寸步不让。有些人为了拍领导马屁,某领导明明与文件规定条件不符,却硬要为他提名,在面对面的场合,谁也不会做傻瓜跳出来反对。这样领导也就得到了好处,他本人将来也一定得到好处。这样的人最可恶,他懂得感情投资,放长线钓大鱼,很受领导的喜欢。
新近,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听骇人听闻的事——蒋老师被初一丙班的胡XX用木块甩去,伤至眼鼻之间,还流了不少血。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上午第一节课蒋老师去上数学课,胡XX回过头去与后面的一男同学讲话,蒋老师教育他上课要遵守纪律,他当时改正了。但没过几分钟,他又回头去讲话,蒋老师又批评他,他佯装改正。没过几分钟,他又回头去讲话,蒋老师顿时火从心头起,走到他的座位边,伸手过去就给他一个巴掌,不料,胡XX课桌的抽屉里藏有一根四方木头,他伸手进去拿出来,就朝蒋老师打了过来,伤了蒋老师的脸部,当时就血流满面,蒋老师痛苦之状难以形容。
胡XX是王凡村人,学习成绩较差,常常违反纪律,是班中的一个吵包。据蒋老师说,他平时总吵吵闹闹,甚至上课时也如此。蒋老师和许树燕老师曾对他做了许多细致的工作,但效果甚微。最后就不管他了,放任自流,只要上课不讲话不妨碍其他同学就算了。殊不知,对学生的放松,就是对学生的放纵。这一放松,更加助长了他的邪气,他更加肆无忌惮,事情越来越多,课堂上越来不遵守纪律,让人头痛不已。
很多老师对此事愤愤不平,认为学校对这样的学生应该严厉制裁,有的埋怨学校措施不力,有的埋怨学校不管,总之,一切怨言都随事而出。任教到这个班的老师还感到害怕,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有一天,许老师突然来到我的寝室里——他是极少来我房间的。
他第一句话就说:“把你写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我说:“我没有写什么东西呀!”
他说:“关于我的。”
我知道他所指什么了。前些天,我写了一篇短文——《一个不幸者的自述》,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消息,我写了关于他的文章了。
我把那篇文章拿出来,让他看。他边看边翻,很认真。
他看完之后对我说:“写得很好。”
接着,他从衣袋里拿出了三本焦黄色的笔记本,一看就知道已经年代久远的本子。他把本子交给我,说:“你看完这些,会对我更了解。”
这是他整理的书信集,是他与一个心爱女人的书信集。
其中特别提到了一个叫太琳的人,这大概是他的初恋情人。他们的爱情,也是一段气壮山河,如歌如泣的爱情。他曾经一度和她热恋,后来,不知为什么她到了广州,而且在那里找到了工作。开始他们还书信频繁来往,讨论问题,交流思想、探讨诗词及恋爱观等,以后书信日渐减少,他发出了这样强烈的呼唤:
“太琳啊,我想你爱你,我都快成疯子了!但我并不知道害得是单想思还是相思病?你还爱我吗?能等我么?
“孤凄的生活,潦倒的境遇,几乎逼得我要发疯了!啊!太琳救我,太琳,救我——”
他的呼唤,她听得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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