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只有七颗吗?五千多年前的河洛古国先民:我们觉得有九颗!
登封观星台
如果有人跟你说“北斗九星”,你会有什么反应?你肯定会说:为啥是北斗九星,应该是北斗七星吧?这是不是忽悠人的民科?然而,在河南巩义双槐树遗址、荥阳青台遗址,考古学家们却都发现了距今5300年前后“河洛古国”北斗九星图。这似乎违背了常识,毕竟自古以来,就是北斗七星呀!但果真如此吗?一起走近河洛镇双槐树村的考古工地现场,看看五千多年前的先民眼中的星空吧!
一、双槐树:伊洛河东,古国问世
今年2月25日,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初评结果定了,河南巩义双槐树遗址,便是入围的20个项目之一。遗址年代距今5000年前后,位于河洛镇双槐树村,黄河之南,伊洛河之东,可谓“居天下之中”,甚至被专家称为“早期中华文明的胚胎”。究竟是怎样的发现,使它如此重要?
双槐树遗址航片
试想一下,五千多年前那个英雄逐鹿的年代,在中原核心地带,一处面积达117万㎡的“巨无霸”聚落坐落在河洛之间,外有三重环壕,最内部的区域,是高高的围墙,里面有夯土筑成的精致生活区,有孕育着神秘力量的祭祀台,有大陶罐排列组合的九星天象台基……聚落不远处,有荥阳汪沟、青台,郑州黄岗寺等中小型聚落遥相拱卫,透过那一抔抔黄土之下的废墟,我们隐约间看到了一个古国的背影。
二、发掘:普通的陶罐,还是遥远的北斗?
初次见到“北斗九星图”的朋友,总会不仅疑惑“九星”,更会怀疑几个埋在土里的陶罐,为啥在考古人手里,就变成了北斗星图?这不得不佩服发掘领队顾万发老师敏锐的眼力:首先,这些构成星图的陶罐是在整个遗址的核心区——内壕围墙内权贵居住区最大的一处房址前发现的。高墙巍巍,广厦之下,门廊堂前,为何要特意摆放9个陶罐呢?这似乎隐藏着古人的思想;其次,这些陶罐位于同一个平面上,是同时被特意摆放的,在其上端,还有一头首向南的完整麋鹿骨架,联想到它们的相对位置,这些遗迹现象绝非偶然;距遗址不远的青台遗址,也发现同时期“北斗九星图”和寰丘形天坛遗迹,而北斗九星标志物的大小与天体实际亮度基本一致。
青台遗址北斗九星图
而麋鹿所在的位置,更是匪夷所思:如果九个陶罐连成了北斗九星图的话,那么,麋鹿所在的位置,就正是被视为天之中心的北极。年代早于双槐树河洛古国,距今6000年前后的河南濮阳西水坡遗址,发现有三组蚌图,其中一组为龙虎合体一躯,虎背上便有一鹿。可见,当时麋鹿并不被视为寻常的动物,而是和神秘的龙、威武的虎并列的灵兽。而张光直先生更是将龙虎鹿组合解释为后世道教传说的“三蹻”。所谓“三蹻”,可以简单理解为巫觋[xí]通达天地的沟通桥梁。这样,双槐树北斗九星是一片星空,在星空的中心,是麋鹿灵兽,古国的巫觋是否会驾驭神鹿,“飞步入青冥”?道教“三蹻”传说是否并非向壁虚构,而有上古神话作为依托?这一切都是待解的谜题。
濮阳西水坡蚌塑
摆成北斗九星位置的陶罐,代表着什么?背后有什么样的文化背景,这是一种信仰吗?为何在古国的先民们不是摆放成七星,而是九星?当时天文观测的水平究竟如何?一连串围绕着“陶罐”的问题,使原本就要揭开的古国面纱突然之间又晦暗朦胧了。
三、“辅”“弼”何处去?九星化七星
北斗七星,口耳相传千百年,人们早已忘却了北斗九星的原义。因此,双槐树发现的九星图遗迹,可谓岁月流沙中吉光片羽。那么,被人们遗忘的那两颗星是什么?它们又为何被遗忘?
晚唐徐铉《步虚词》中有“整服乘三素,旋纲蹑九星”,七星中所无的两星,见于《黄老经》:“第八洞明星,则辅星之魂精阳明也;第九隐元星,则弼星之魂空灵也。”据民间传说,凡见到左辅右弼者,都是上上之相,命理极佳。但较科学的解释是,这两颗星本为暗星,后来越来越暗淡,直至隐去,再难观测到。
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已经说这两颗星为暗星,为何河洛古国之先民可观测到,并通过布置陶罐的方式把星象记录了下来?是其目力极佳,还是命理极佳?这可能与一次5000多年前的超新星爆发有关。超新星在古代称为景星,《河图》中有:“黄帝治,景星见于北斗也”,这仅仅是传说和巧合吗?有待进一步研究。
北斗七星与银河
四、观象授时:北斗九星下的政治与文化
星象在古时候,可能与我们固有的印象不同。对天象的观测,对农业社会生产具有重要指导意义。《鹖冠子·环流篇》中有:“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可见,“北斗”不仅在今天为我们提供定位系统,古时候还帮助我们的祖先指导农时。我们今天看来,观测天象来判断四季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但我们的祖先,却需要经历一个艰难的认知突破:从冲破原始动物状态,到获得时间空间的感知,并逐渐建立一套历法系统。当我们从长时段的视角审视人类发展史时,会发现文明的进程是呈加速度的,我们的祖先,从第一颗谷物的驯化,到夏小正的历法确立,期间可能经历了上万年之久。
斗柄西指,天下皆秋
在河洛古国,这种“观象授时”的力量可能是具有神性的,在河洛古国中为统治阶层掌握。因此,北斗九星遗址,并不只代表天文,更代表着一种与天神沟通,德化万民的政治取向。如冯时先生所言,天文学,是统治的一种“工具”。
陶寺观象台
5000多年前,同样是面对着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物,昙花一现的良渚将美玉献与神明,而双槐树却观天象而尽心力于人事,这是两种不同的文明发展模式。河洛古国的观星者,窥探到了天的秘密,只是用朴素的陶罐摆放成一个星图,放在自己门前,时刻提醒着为民观象,不误农时,这就是李伯谦先生所言“中原文明发展模式”:有向心力,重视民生、农桑,不过分地将创造的社会财富贡献给神灵,而是更多地投入社会再生产。这可能也正是2800多年以后,孔子所追求的:“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直到孔子去后2500年后的今天,我们有幸依然延续着这种信仰,5300多年前河洛古国仰望北极的祖先或许会为自己政治理想的实现而欣慰吧。
文史君说:
双槐树遗址或许会如报道所言:“或颠覆中原中心地位为夏代开始”,而北斗九星遗址真伪目前部分公众仍难以接受,可谓尚存有争议。但正是双槐树发掘领队顾万发先生细致的发掘与严谨的态度,才使得这样一处学术意义重大的遗迹现象得以面向大众。让我们期待进一步的研究成果吧。
参考资料:
范毓周:《河南巩义双槐树“河洛古国”遗址浅谈》,《中原文化研究》,2020年第4期。
冯时:《中国古代的天文与人文》,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1月。
张光直:《濮阳三蹻与中国古代美术上的人兽母题》,《文物》,1988年第11期。
(作者:浩然文史·驽钝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