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故事:冒名顶替诱骗朋友妻,阴差阳错惹出人命案
清道光年间,陕西陇州有个司徒政,家里从小给他定下了娃娃亲,匹配的是邻村赵义的女儿赵三官。
司徒政已经二十岁出头,因为父亲病故,给父亲守孝,一直没有把赵三官娶进门。
某天,司徒政和朋友周木连一起出去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庄园外,两人登上附近的丘陵,驻足观赏。
周木连与赵义是一个村的,指着远处的桃园说道:“这片桃园就是你未来岳父家的。”
过了一会,一位年轻女子来到桃园,周木连又指着那女子说道:“看到没,那就是你的未婚妻。如今桃子已经成熟,你为什么不假装摘桃去看一看她?”
司徒政觉得这提议不错,立即前往。
赵小姐长得天生丽质妩媚动人,司徒政一见倾心,心里只想着怎么才能多跟她说几句话,早就忘了摘桃子。
“我来摘几个桃子吃,你不认识我。我姓司徒,名政,今年二十一岁,七月二廿二日辰时生。”
赵小姐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为什么要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赵小姐说着,赶紧摘了几个桃子给他。
司徒政在接桃子的时候,故意拉住了赵小姐的手,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赵小姐羞涩回道:“有人来了。”
司徒政赶紧松开了手,赵小姐趁机扭头就走,司徒政看着小姐远去的身影恋恋不舍,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就在司徒政和赵小姐说话的时候,邻居家的钱小姐恰好来找赵小姐,正好看到赵小姐跟一个男子说话,赶紧躲藏到树后面悄悄地看个究竟。
司徒政走后,钱小姐才从树后出来,笑着对赵小姐说道:“那个摘桃子的人走得好快呀。你找了个好夫婿,看你俩卿卿我我相谈甚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是怕被人看到吧?”
赵小姐含羞带怯回道:“哪有。”
钱小姐接着笑道:“那人跟你说了生辰八字,走的时候还拉着你的手不放,我都看见了,你还说没有?”
赵小姐只得无奈说道:“既然都被妹妹瞧见了,求妹妹不要说出去,免得被人笑话。”
见赵小姐承认了,钱小姐笑个不停,点头答应。
过了几天,周木连从县学回家,经过赵义家门口,恰好看到赵三官小姐独自站在门口,立刻就被赵小姐的美丽容颜吸引住了。
回到家以后,赵小姐的倩影始终萦绕在周木连眼前,挥之不去,他连着两三天坐立不安,吃不下睡不着。
周木连曾听人说,赵小姐一个人住,而且住在一个闲置的园子里,非常僻静,很少有人去,便想着能够翻墙进院,隔着窗户跟小姐说上几句话,一解相思之苦。
半夜,周木连悄悄来到赵小姐家院子外,发现院墙上有一个缺口,看四下无人,便跳了进去,来到窗户下,轻轻地敲窗棂。
因为赵三官小姐一个人住,邻居钱小姐晚上经常来陪她。而今天,赵小姐一直在照料重病的母亲,所以屋里只有钱小姐一个人在。
钱小姐听到窗户边有动静,以为有贼,可听到是轻轻地敲击窗户的声音,又觉得不像是贼,便问来人是谁。
周木连不敢说自己是谁,立即想到冒充司徒政,于是对屋里说道:“我是前两天来摘桃子的人。”
赵小姐和司徒政说话的时候,钱小姐离得挺远,所以分辨不出他的声音,以为他真是赵小姐的夫婿司徒政,想捉弄一下他,于是装作赵小姐说道:“半夜三更的,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周木连道:“前两天得见小姐容颜,一见倾心,朝思暮想,夜不能寐,所以来与小姐一会。”
钱小姐说道:“现在还不是你我相会的时候。”
周木连急忙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小姐一面?”
钱小姐说道:“当然是等到我嫁到司徒家那天。”
周木连哀求道:“从那天与小姐见面之后,我日夜思念小姐,茶不思饭不想,小姐若是可怜我,就请让我见一面吧,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这时钱小姐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然生出了冒充赵小姐偷偷与司徒政相会的念头,随即打开窗户,把人放了进来。
房间里的春色慢慢褪去之后,周木连说道:“小姐一双玉足让我倾心不已,能否送我一双绣鞋,以后见绣鞋就如同见到小姐一般。”
钱小姐温柔笑道:“我穿的鞋都旧了,我正好有一双新鞋,可以送给公子。”
于是,钱小姐找出赵小姐绣的五纹新小鞋,送给了周木连。周木连一连与钱小姐私会了三个晚上,才回学堂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周木连实在忘不了“赵小姐”的软玉温香,找了个由头请假回到了村里,打算等到夜深人静之后,立即赶去与情人相会。
二更天后,周木连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却正好遇到在对门住的车三喝多了酒回家。
车三看到周木连这么晚出门,便问他要去哪里,周木连只好说要连夜赶回县学。
周木连心里想着赶紧去见赵小姐,可是车三喝多了酒,话多,一直缠着不让走,周木连只好一边与他闲扯,一边思考怎样脱身。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从周木连身上掉了下来。
车三虽然喝多了酒,却是眼疾手快,一弯腰一伸手把那样东西捡了起来。
车三拿到眼前一看,原来竟是一双绣鞋,笑着问周木连道:“你还没有娶妻,这绣鞋是从哪来的?”
周木连当然不能说实话,只是求车三赶紧把鞋还给自己,可是车三却非要他说出鞋到底是哪来的才肯还给他。
周木连自然不肯说,央求了好一会儿,车三还是不还,急得伸手就想去抢,可是车三膀大腰圆,根本抢不过他。
眼看抢不到手,车三的嗓门又越提越高,周木连怕惊动了街坊四邻,到时候不好收场,实在没办法,只好说出了实情。
车三听周木连说与赵家小姐有私情,心中邪念顿生,对周木连说道:“你领着我到她家去一次,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把鞋还给你。”
这时周木连已经明白车三没安好心,自然是坚决不答应,车三笑着说道:“你不带我去,那我就自己去问问赵小姐,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
车三说走就走,周木连赶忙绕到前面阻拦,可是车三力气大,随手一推,就把他推倒在地上。
周木连又急忙爬起来追了上去,两人拉扯着,很快就来到了赵小姐家的院子外面。
车三看到赵家院墙上的那出缺口,刚要抬脚迈步再向前,突然,后脑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还没来得及喊叫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砸倒车三的,正是跟在他身后的周木连。
周木连见拦不住车三,自己与赵小姐的事肯定要曝光,而且赵小姐甚至有可能会被这车三纠缠,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多想,从旁边地上搬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朝着车三的后脑就砸了过去。
车三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清晨被早起的村民发现的,车三的父亲听到消息马上赶来,抱着浑身是血的儿子痛哭不止。
里长也很快赶到,立即让几个村民看守现场,随后陪着车三的父亲到州衙告状。陇州知州马国翰接到诉状,立即带着仵作及三班衙役赶往现场。
经过检验,车三是被人重击后脑而死,凶器是一块石头,就在尸体旁边。车三的父亲拿出一双绣花鞋呈给马知州,说是在儿子怀中发现的。
此时,马知州好像听到围观人群中有个妇人的声音传来:“这鞋是……”
可惜距离太远,只听到了这三个字,于是立即命衙役去找刚才说这话的妇人。那妇人很快就被带到跟前。
马知州问道:“刚才听到你说这鞋是谁的,你再说一遍。如有一句不实,重责不贷。”
妇人非常害怕,马上答道:“刚才我说这是赵三官的鞋,前些日子丢的,找了好久没有找到,怎么会在车三的身上?”
马知州说道:“你说的是实话,与我了解到的情况一样。那赵三官的父亲是谁?”
妇人答:“她的父亲名叫赵义,已经去世,家里还有老母黄氏。”
马知州问道:“她住在哪里?”
妇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园子道:“她就住在那个人园子里。”
马知州来到园子查看,见园子里有几间房屋,窗户是那种可以打开的活窗户,随口说道:“村里用这样的窗户,不利于防盗啊。”
马知州立即令衙役传来黄氏,问道:“你家女儿丢过绣花鞋吗?”
黄氏担心牵连进命案里,所以回答没有。
马知州拿出鞋子问道:“这不是你女儿的鞋吗?”
黄氏答:“不是的。”
马知州朝妇人看了一眼,妇人马上说道:“我已经跟大老爷都说了。”
黄氏见瞒不住,只得承认。
谨慎起见,马知州又命黄氏拿女儿其他的鞋来比对,发现鞋子大小和花样都相差无几,然后命女衙役将黄氏母女带回州衙。
马知州认为,肯定是赵三官小姐私下把鞋子赠给了自己的情郎,对外说是丢了,她的情郎肯定就是凶手。
可是看到赵小姐虽然艳若桃李、仙姿玉色、美艳绝俗,但是娴静端庄、举止得体,没有半点轻浮放浪,便又觉得不太可能。
马知州随即以赵小姐母女俩在别处居住多有不便为由,将她们安排在州衙里住。
接着又让府里的女眷婢女等招待赵三官母女,在将小姐哄醉了睡着以后,招来稳婆检验,发现小姐仍然是完璧之身。
没想到会是这样,马知州问赵三官:“你的鞋子怎么会在那被人杀死的车三怀中?”
赵小姐答:“不知道。我的那双鞋已经丢失一个多月了。”
马知州又问:“在哪丢的你还记得吗?”
赵小姐答:“记得,就是靠近园子有活窗的那个屋子。一个月前,邻居钱小姐一直来陪我睡,我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母亲,一直陪在母亲身边,钱小姐独自在那间屋子里住了四五天,我的鞋子就是在那几天丢的。”
得到这个线索,马知州立刻命衙役拘传钱小姐到衙。
一天之后,钱小姐和她的母亲就被带到堂上。
马知州见钱小姐神情有些不自然,便问钱小姐的母亲:“你家女儿有没有许配人家?”
钱母答:“还没有。”
马知州说道:“女儿这么大了,还不许配人家,你这做母亲心可真大。”
转头又问钱小姐:“据三官小姐说,一个月前,你在她家陪她住,有没有这回事?”
钱母替女儿回答:“有这事。”
马知州又问:“三官小姐因母亲生病一直在母亲身边照料,你独自在她房间住了四五日,有没有这事?”
这件事钱母就不知道了,没法替女儿回答,于是对女儿说道:“你跟大老爷说吧。”
钱小姐说道:“有这事。”
马知州问:“既然你一个人住在她的房间,她的鞋子也是在那几天不见的,你一定知道鞋子在哪。”
钱小姐回答说不知道,马知州笑道:“一定是你一个人住的时候,把鞋子送给与你相好的人了。”
钱小姐不服马知州的这种说法,并且出言不逊。马知州大怒,令女差役对钱小姐进行检查。女差役回复说钱小姐已非完璧。
马知州笑着问道:“与你相好的到底是谁?”
钱小姐不愿回答,马知州大怒,喝令衙役对她用刑。
钱小姐害怕了,只得答道:“是与三官的未婚夫司徒政背地里相好。他向我索要鞋子,我就把三官的鞋子送给了他。”
马知州笑着点点头,接着问:“你与那司徒政以前认识吗?”
钱小姐答:“不认识。”
马知州问:“既然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司徒政?”
钱小姐只好将赵三官看桃,司徒政摘桃,一个月前的某天夜里有人扣窗棂,自称是摘桃人等等事情,一五一十向马知州叙述了一遍。
钱小姐又说:“当时他以为我是他的未婚妻三官,我就冒充三官开窗放他进来,一连相会三个晚上。我说的都是实情。”
马知州叫赵三官上堂,问她司徒政摘桃的事,三官把事情叙述一遍,与钱小姐所说大同小异。
马知州放赵三官母女俩先行回家,随时等候传唤,又立即出票传司徒政到衙。
就在衙役们去拘拿司徒政的这段时间里,马知州恰好有紧急公事要赶赴凤翔府,于是委任下属继续查究此案。
等到马知州回来,案子已经调查结束,只等他核查。其实是审案的官员对司徒政严刑逼供,司徒政被屈打成招。
马知州审查案卷,发现司徒政的供述与之前调查到的情况有很大出入,案子办得不实,于是提钱小姐来问:“你与他连会三夜,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钱小姐答:“是同一个人。”
马知州又问:“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怎么知道是同一个人?”
钱小姐答:“他背后左肩下,有一个如铜钱大小的疮疤。”
马知州赶紧提司徒政上堂检验,发现司徒政背后没有疤。又让钱小姐来看,钱小姐大吃一惊。
马知州当即问道:“必定是你与相好的感情深厚,不肯说出他是谁,所以栽赃嫁祸司徒政。”
钱小姐不回答,马知州便又要让衙役动刑,钱小姐连连磕头道:“我没有说谎,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胡说。”
这时有人来请马知州退堂吃饭,马知州让衙役先把人犯带下去。
吃饭的时候,马知州一直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天黑,仍然一口饭也没有吃。
突然,马知州想到了什么,立即升堂,命人带上司徒政问:“你那天去摘桃,是自己去的,还是有人让你去的?你摘来的桃子,是自己吃了,还是和别人一起吃了?”
司徒政就把与好友周木连一起出游以及摘桃子的事,从头详细诉说了一遍。
马知州听了这些,如释重负,笑道:“你有活路了。”说完便让衙役除去司徒政身上的刑具。
衙役很快将周木连拘拿到衙,马知州问:“是你让司徒政去摘桃子的吗?”
周木连答:“是。”
又问:“冒充摘桃人玷污他未婚妻子的,也是你吧?”
周木连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连连摇头否认。
马知州说道:“你冒充司徒政玷污他妻子,而钱小姐又冒充赵小姐与你相好。钱小姐说,与她相交那人背后左肩下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疮疤,如果你身上没有,那就不是你。”
马知州让衙役们扯开周木连的衣服查看,他身上果然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疮疤。
马知州呵斥道:“看来钱小姐说的是实情,你确实是与钱小姐有私情。”
周木连此时已经明白了一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马知州让钱小姐来和他当堂对质,他不得不认。
马知州大声呵斥道:“如此看来,杀死车三的也是你。”
周木连知道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他仍心存侥幸,又辩解了几句,马知州笑道:“那我问你,钱小姐送给你的鞋子,怎么会在车三的怀中?”
周木连无话可说,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这就是《益智录》中陇州三案的最后一个案子。
周木连冒充朋友诱骗朋友的未婚妻,钱小姐冒充赵小姐,与赵小姐的未婚夫私通,真是张良计遇上过墙梯,谁也不输谁。
俩人都是会玩的,真不知两人明白真相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而这一系列的阴差阳错,最终还闹出了人命,真是可悲可叹。
不过,这个故事里有很多细节不够严谨。比如说,那钱小姐与假司徒政相会三夜,期间就没有点过灯吗,大概轮廓总能看出来吧,即便看不清样貌,连人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吗?
陇州三案,第一案是慧眼分辨真假奸情,第二案是巧用计谋揪出谋夫夺妻的江洋大盗,至于第三周木连案,则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放过任何线索,最终让案情真相大白。
通过三个故事,作者塑造了一个慧眼如炬、精明强干、明察秋毫、心系百姓的清官。不过《益智录》是一本志怪小说集,所载故事的真实性存疑,或许是从别的笔记小说借鉴而来的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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