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歌:彭州西海,平原人的恋海情结,都市静心休闲的好去处
图文/舟歌
她滔滔地,汩汩地,潺潺地,用不同的方式和声律向东流去,给大地以生命的元素。不难想像,假如有一天,河流从充满生机的大地上突然消失,大地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因此,河流自然会成为生灵顶礼膜拜的偶像。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条圣洁的河流,就像他身上的血脉一样重要。我的故乡在美丽的彭州市,她位于川西平原的西北部,那条名不见经传的野鸭河,是我心中的圣河,是浓缩了的长江黄河。
野鸭河发源于龙门山脉蓥华山系南端的尽头山,分上游中游下游三段,从尽头山到丹景山镇的牛心山为上游,从牛心山到葛仙山镇的官仓村为中游,从官仓村到红岩镇与什邡市师古镇交界处的慈母山为下游,中游野鸭河段和下游金鸭河段合称鸭子河,它从慈母山流入什邡市境内,纳诸河之水,滚滚浪涛奔向广汉三星堆,加盟沱江,成为长江上游的重要支流。今天我仍然坚信,我是和故乡这条小河一起出生的,她悠悠的河水和洁白的浪花承载着我儿时的梦想。然而,时令变迁,小河依旧。我常常觉得对小河欠了很多东西。古云:孝心不能等。于是,一个秋天的周末,我决定再次探寻野鸭河,感受她浪花的抚爱,谛听她母亲似的千年絮语。
最美的东西往往会被人们忘记,比如这悠悠的野鸭河上游的鹿茸溪。因为她位于丛林深处,履迹难以至达。从彭州城里出发时,天空下起了寒意绵绵的小雨,这小雨差点打消了我此次出行的念头。到了鹿茸溪下的牛心山旁,小雨停了,我暗中庆幸,有种知难而上的胜意。鹿茸溪的整体态势像被天工折叠过的贝壳,两边高山耸立,中谷溪流涓涓,这深深的峡谷呈“Z”型向纵深蜿蜒。处处别有洞天,胜景连连。来到溪前,你就会感受到这清溪洗涤过的大山有一种出奇的宁静与和谐。不用打听去路,那最喜大山深处寂寞的“马帮”散发的幽寂蹄声,会将你引入大山的秀丽怀抱。“绿树村边合,青山廓外斜”,这句古诗,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多美呵,鹿茸溪,你这“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山野小女。
鹿茸溪的美在水。滴滴来自远方的甘露汇集成涓涓细流,如丝丝飘带,从翠绿的青山飞来,再融为小溪,溅起野鸭河的第一朵浪花。这里是野鸭河的源头,是我的生命之源。深秋,千鸟归尽,但你在这汩汩的清流中仍然会感觉到春花和夏树的生机。鹿茸溪的美在竹。这里植被丰美,葱郁的树丛无边无际,像海浪向远方铺展,涌向山尖牛奶样的祥云,然后无声地消失。可临近山底溪旁,树的美,突然让位给青青翠竹,溪涧是翠竹的海洋。鹿茸溪的竹,以一种俗名“瓷竹”的为众,间杂簧竹、斑竹。那种“瓷竹”可谓此地特产,“个”字形叶片在清风中或飘如飞燕,或游似沉鱼,十分入画,其主杆一般小如“酒杯”,竹肉厚实,竹节过尺而均匀,是工艺竹编的上等材料。此竹春、秋两季皆发笋,采挖竹笋和砍伐成竹,已成为当地山民经济收入的一个主要来源。“竹下清溪绕,溪涧翠竹摇”,不知溪以竹清,还是竹以溪翠。鹿茸溪的美在花。
这里远离都市的喧哗,以清溪、鸟鸣为伴,漫山遍野,数不清的小花很自由地开放。她们不为谁开,也不为谁谢,默默地用勇气感谢这方净土,感谢季节的馈赠。有名叫打破碗花花和野菊花的小花是必须要为你推荐的,“打破碗花花”入秋即吐蕊,如碎瓷片娇小,艳如三月牡丹,如美媚点缀山野;野菊花经秋而开,如黄色的星光闪烁,会给你春天的信息和勇气。还有一种叫“救兵粮”的荆棘类植物,豆大的籽粒如秋天的凝血,像火成串地燃烧,可食,味甜。听山民讲,这“救兵粮”在饥荒的年代,曾医治过山民的“粮食病”,我对它不禁肃然起敬,因而也将其归类入花。我对这里的美的描绘显得无能为力。你想像,当你沿着那洒满马蹄声的山间小道在清溪的引领下,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两边山势雄耸,翠意逼人。突然,掀开一座小峰遮障,眼前一颗翠玉横睡在水墨青山之中,那是石河堰水库的倩影。此刻,我除了端起手中的“数码”,不断按快门,还能急于要做什么呢?告别鹿茸溪时,我没有必要为没能描绘出此处的美景而惋惜,因这里所在的丹景山镇已规划出了未来鹿茸溪生态旅游发展的蓝图,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皱褶里美的秘密不久将飨予世人,鹿茸溪的幽绿山谷终究会被城市文明的灯火照亮。
中游:小河绕过平原的胸怀,像一根青藤,结出我的乡情河出鹿茸溪口,和寿阳、牛心二山相拥的“彭门阙”关口擦肩而过,即进入广阔的川西平原。除了山洪暴发时的浮躁,平时,小河就像一头温顺的绵羊哗哗地流着,她四季不停地绕过平原的胸怀,更像一根青藤,在那弯曲的枝节处,结出我浓浓的乡情。中游上端的“罗氏庄园”、法藏寺、永定老街是我此次之行的必经之地。罗氏庄园,是川西典型的地主庄园式建筑,确切的庄主已难以考证,但现保存完好的宏大气派,仍记录着昔日繁华,时有游人,叹为观止。千年古刹法藏寺,原名弥陀庵,建于唐哀帝四年(公元907年),至今已有1100余年的历史,因其国师智中一天和尚于庙后修建的“摇亭碑”而名扬天下。最能勾起“怀乡人”忧思的是现今残存于河畔的永定老街,弯弯曲曲的狭窄街道,像岁月之蛇的一段蜕皮,仿佛已被历史风雨腐蚀发霉。然而,这残存的老街不是没有活力。我来时,恰遇单日逢场赶集,蜂拥的人流,挤满老街的角落。十余年前,乡镇行政区划调整,原永定乡大部分村社并入现丹景山镇,永定老街变为街村社区。可这周围十里八邻喝野鸭河水的村民,仍然把这里看成是远离都市的最好商贸集散地,他们从山里背来山货土特产,换取生活必需品。外来人也看重这块原始纯朴的商业宝地,来此做起了生意。中午,那些赶“火把场”的红男绿女,买上心爱的物品回家。下午那些悠闲的老者,品足了盖碗茶,喝醉了“筋斗酒”,像树叶样飘扬而返。“醉里蛮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他们在用纯朴的感情,呵护着这小街的繁华。
由于沿河山溪汇集,野鸭河流到葛仙山镇大曲村,已变得激昂起来了。谁也无法阻止她的脚步,她一个劲儿地向东流去,来到了被誉为“华夏仙山”的葛仙山下,她在葛仙山镇匆匆地打了个美丽的小结,好像对葛仙山镇说了些什么,又向前流走了。我不知小河愉快地带走了什么,她继续欢快地流呀流呀,穿过母亲手茧似的河床,来到了生我养我的小村——官仓村。官仓村是远近闻名的古村,滨临野鸭河,“靠水而居”。古村最早的历史要追溯到遥远的三国时期,相传蜀汉丞相诸葛亮曾在此屯兵军垦,遍植桑麻,弘扬蜀族先祖蚕丛精神,教民栽桑养蚕,故名曰“官桑”,百姓忌讳,后改“官桑”为官仓。据《华阳国志》记载,官仓村里那茂密的桑麻林里,还曾演绎过西晋末年流民起义领袖李特血战益州(成都时称)刺史罗尚,率部英勇就义的壮歌。我对故乡的感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里纯朴的民风和浓郁的乡俗以及那美丽的川西平原乡村风光曾孕育着我儿时的梦。今天仍是我的生命所依,信念所托。2005年12月,我出版的第一本诗集就以“故乡的小河”命名。一年后,我心爱的诗集《小桃树》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我用故乡的小河那乱石翻飞的冬日河床衬托的葛仙山巍巍山影作了诗集的封面。故乡的野鸭河给了我创作的灵感和源泉。她就是我母亲身上流着的血液。当我依偎在她怀中时,就会听见那汩汩的血涌,那是大地之歌、生命之歌。
下游:我来到了平原“圣山”——慈母山。从此,小河改名为金鸭河,带着金色的梦想,流向远方我的脚步,伴随着河中欢快的浪花,经红岩镇来到了彭州市和什邡市交界处的慈母山。河流流过的地方,一马平川。野鸭河是平原的一条血脉和神经,一路上我都在听她说话,听她歌唱。从鹿茸溪的涓涓絮语,到葛仙山下的欢快哗言,她的歌声是那么的清脆。到了红岩镇,她已开始放声欢唱了。这时,你沿着小河流淌的方向,从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放眼望去,却见一座山峰隐隐地兀立于静静的平原之上,像平原母亲温暖的乳房——她有个美丽仁慈的名字叫慈母山。这山充满仁爱的灵光,我曾在一首诗中赞美她是平原上的“圣山”。慈母山在我儿时的心目中,是相当神秘的。我的故乡官仓村,在天空放晴时,透过红岩镇正觉寺白塔的倩影,常常可见东方海市蜃楼般地崛起一座山峰,大人告诉我那就是慈母山。记得有一年夏天,雷声大作,山雨欲来,但见慈母山方向上空,乌云密布,“龙卷风”倾天而降,仿佛一巨龙悬空。老人说那就是慈母显灵,托龙上天,拯救百姓。那可怕的自然现象,在我幼小的心中闪动,被幻化成了慈母山圣洁而仁慈的仙姥。据老人们讲,慈母山是地藏菩萨母亲的出生地。她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充满仁爱的灵光。但由于种种原因,我一直未能造访这座“圣山”。
今天,我就要抚爱她仁慈的胸怀了。王明舟,这位84岁的山顶道观住持,热情地接待了我的探访。她像我的母亲一样仁慈,在她的面前我只有尊敬。她向我讲起了这名扬川西的慈母山的动人故事。你看,绿野平畴突拥一峰,小山垒垒,斜长如凤鸟的羽翼,峰头势冲霄汉,望若丹凤显灵。这里山峦风景秀美,古树参天,翠竹掩头。俯瞰山下,长桥卧波。凭虚远眺三面平阳,远方葛仙山巍巍而立,野鸭河悠悠而过,而广阔平原如畴方显盛世华景。至此,野鸭河改了个美丽的名字——金鸭河,注入什邡市境内,再汇入广汉市境内的鸭子河,滋育出灿烂的“三星堆文明”。在我结束这篇文章之前,我真想对野鸭河——我故乡的小河再说点什么。可是就像在母亲身边,难掩羞赧。不是我说不出,而是我不知怎么说。我随手抓起一把田野的湿土,那是母亲身上的血肉啊。我看见小河涛涛地向东流去,奔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内心激跃不已。野鸭河,愿你带着平原金色的梦想,流向远方。我从你不停的脚步声中,已感受到了生命的节奏,懂得了人生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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