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21)一切都为了孩子|小说
文/毛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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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辈子得有多少个两年啊,到头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儿呢?只是觉得他挺体贴,也想从他那儿知道点儿左强,或者说“江姐”的情况。我顺着张元晖,心里想着“江姐”,想她到底什么模样,跟左强到底到什么程度了。至少,你不能料准,下一个瞬间是怎样的,也就不去试图猜测了,也就放任自流了,也就有了点儿惊喜的感觉了。这跟有的人从早到晚一年到头地打麻将,有的人没完没了叠纸鹤然后挂得满屋子都是自己来去都得低头躲着没什么区别。张元晖说他工作太忙,商会那边好像发觉了什么,对他有点儿注意,又压了好些事儿……我不知道他跟他老婆到底怎么样,可是能觉出他喜欢我。既喜欢,就想得到,就一定想让我远了左强,也就肯定不会帮着捂。
我跟张元晖真的没什么。甭管他怎么以为,反正我没动什么感情。我就要让自己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儿,看他什么时候发现,看他到时候怎么说。我就说:你说呢?有了怎么样,没有怎么样,你在乎么?然后,我就抱住他,告诉他,我没别人,是你离开我太久了,闻不惯我身上的味儿了。你离开我太久,我就变了,变得越来越像男人了。亲爱的,给我吧——把你涂抹了我……我们一直到天亮,我就还那么搂着他,把那个秘密永远埋在心里。又或者他甩开我,我们再争吵,我就撕了衣服给他看,给他闻,让他说哪块儿不对,让他知道我是多么想他,渴望他,离不开他。我甚至会去梦那些场景,每次都有些不同,但也都大致相同。像话剧演员的排练,每每练到那个地方,就没了,就断了,就忘了台词了。所以,每个演员也都会更紧张,更怯场,也都更得有忘了台词的时候。越是重要的场面,可能就越紧张,越怯场,也就越容易忘了台词。
一个可怜的、受人欺负的女孩儿,想把未来托付给她心爱的男孩儿。那女孩儿消失了,把男孩儿撂在那儿苦苦地找,苦苦地盼,一直惋惜着,一直到长大了结了婚,还在想着她。在男孩儿的梦里,女孩儿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他不相信那是真的,也不敢相信不是真的……可我的宝松,也是他的宝松,一定要上大学,一定能上大学。当个像他爸爸那么有出息的、人人都羡慕的人。把我捆在床上打。拿皮鞋打。照着我四敞大开的身子打,鞋都打开线了,打得我耳朵都要豁开了。我流着血,看着他,笑,笑得他直发毛,甩手离开了家,一连几天都不回来。我就想:等宝松上了中学,就跟他提离婚的事——这种日子,我们谁都没法过。
他说的那类事,一般都是房卫东的部门在管。我又不认识他。可这样的事儿多了,我也不会多想,又一听他能办留学,就答应跟他见面了。看得出来,我们岁数差不多,都是那一代人,他什么地方有点儿像韩松。其实他的事是有猫儿匿的,听都听得出来,可我还是接了。除了觉得他什么地方像韩松,我记不起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帮他了。我没要他的钱,因为我帮他不是为了挣钱,我也从来没拿过那样的钱。干保险的,一般都是给别人上供,那钱拿着,不自然,也不痛快。看得出,他挺高兴的,挺瞧得起我的。是那种真心的赞赏,不是一般商场上的客气。我只想着宝松,想等他上了中学,好好照顾他,什么别的都不干。我特想告诉房卫东,别太为难我,我没心思跟他争什么。我就想找他谈谈,告诉他我打算退休,让他以后对我带起来的弟弟妹妹们好一点儿。到底还是小时候好啊,好像什么都可以重来,什么都可以忘了似的。
保险这行其实是个青春饭,到了我这岁数,要是做不上去,真的是就别再干了。可又不太敢去——我怕适应不了,也怕天天看见他那双眼睛。后来中学的事定了,房卫东也一天比一天更容不下我了,该转手该交代的也都差不多了,在安然,我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我就答应了他。我心里忽地就疼了,疼得好几夜没睡好,半夜梦起来,哭。他老婆是个漂漂亮亮文文静静的人,就像我想的韩松老婆的样子。可怎么就跟别人鬼混了呢。左强有什么不好。
跟他一起的时候,我就忘了去想这么着对不对了,慢慢也就忘了他老婆了,直到发现怀了孕。我宁愿就这么糊里糊涂混着,感受那种梦一样的滋味,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就在这时候,房卫东的老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找到中心来了,又撕又打的。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不能在中心这么闹下去,也怕她伤了孩子。中心那么多人都看着,我真是有点儿挂不住,就辞职了。我想跟罗春提离婚,写了又撕了——左强好久都没有音讯。想是听说了那天的事儿,觉得我是个坏女人了,觉得我不是让人欺负的,是自己勾引人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