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苗红年《空香沾手之素雅的花儿,李时珍竟然唤之“狗卵草”》
文/苗红年 图/大烟
【作者简介】苗红年,职业邮差,喜欢并用文字真实记录自然、人文与内心世界的动静,作品散见《青年文学》《北京文学》《山花》等全国40余家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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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径旁影影绰绰长满了婆婆纳,虽然不炫目,但依然十分耀眼。岛民竟然唤之“卵子草”、因其“节桠辄有花,结子如狗卵”,所以也叫“狗卵草”,这话可是医学界的权威大夫李时珍老先生说的,千万别引申歧义。李老在《本草纲目拾遗 卷五 草部下》描述了她的闺房、俏影和花期:“庚戌,予馆临安,暑后荒圃多生此草,惊蛰后发苗,似小将军而叶较小,色亦淡绿,春分后即开花,细碎,藕合色,节桠辄有花,结子如狗卵,颇壮满可观。其草蔓地,千百穗并一根,立夏后多槁”。
我是偏爱那种素雅的花儿,没有胡里胡哨的色泽,却独拥绰约风情,只选择湖蓝和雪白,把自己的心思开出来。有些花肆意地开;而她却诗意地开,有些草霸悍地长;而她却克制地生。人到中年,繁花落尽,一些美好不再寄予辽阔和无垠,反而是小小的振颤轻轻一碰,便会触动内心世界的机关。
她们或倚旁墙根,或荡漾草坪,或点睛菜园,或沾染小径。像是一位出落乡村的少女,披着蓝花布的云肩,静候着时光的流逝。有时候,更像是滴水的青花,淡雅地点缀。记得小时候刚学国画时,老师曾说:写意画落笔须简净,布局布景务须笔有尽而意无穷,而她们在这里恰恰也印证了其中的道理。好吧,继续我们不动声色的对白,她们的路口,是把整个山野紧紧地包裹起来,需要年复一年的努力,去水里潜逃,绕过碍险的硬石和坟墓,握着露水里的光亮,星夜启程,有的从平原走向峰峦,有的从乡间走向城市,不约而同却声势浩大。而我的路口,是前人留下的辎痕与山道,两种不一样的物种,在此相遇,她们这时候忽尔盛开,一定是在吐露遇见时的心跳,些许她们都是我前世相识的女人,这边是小小的丫鬟,那边是情窦初开的小姨。些许我是她们曾经倚仗过的城墙。砖瓦。枯木。两种光阴在此平行,我们不分彼此,也不抱怨对方是否守时,寒暑只不过是内省的花坛。好在我们又相遇了,我真的想把自己的骨肉雪藏在这里,用她们的清淡来过滤我身上的浮华,再一次让我恢复魏晋名士的风范。
有位诗人朋友称“花,是栖止的鸟”。这是在绿荫里跑动着忽而被镜头定格的鸟群,有的刚刚振翅,有的敛羽未收,一波阳光足以把她们掩护在绿波丛中。在世界的底层,郁郁和寡欢是层次分明的,有风拨动着,有光簇拥着,有比梦更斑斓的幻象向四面八方躲闪。与目迷五色,心猿意马相比,阴沉也是深情的。
这一次,是不是我又错了。
她们原本就生长在我有心里,只不过贪恋春色,趁我不备,偷偷摸摸地跑出来,拟用花的方式向我招手。我只不过遇到了植物界的真身,那么随后的对白变成了独白:
没有智慧,只有喧哗与赤裸,
只有树叶累积的多,等待着你的唯一。
一只蝴蝶,一头麋鹿,一缕花香,
……我一连串的冒犯只为了成为你。
飞翔、漫步、环绕……我释放
全部的可能,只为了与你单纯地嬉戏。
我本来想写一首诗来回味这般滋味,恰巧在诗人南野所写的《变形者之歌》找到了表达式。从此,我原谅了那个把你唤作“卵子草”的浑人;原谅了那帮还在恶作剧的点点苔痕;原谅了那双践踏过心底的屐印。
蜿蜒而来,只为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