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美刊】留送的桥 | 朱绪厚(诵读:苏三郎)
作者/朱绪厚 诵读/ 苏三郎
编辑/紫烟
生活中的桥,影视剧上的桥,见过很多很多,土的洋的,样式各异,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家乡的留送桥。
初识留送桥,是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上高中时,老师带着我们去西埠前大队学农从这座桥上路过。桥在村南,长约五十米,中间四孔流水,两端是石头砌成的哑巴桥,桥北端竖着一块巨石,上面镌刻着“留送桥”三个正楷大字,规规矩矩,勒痕深深,很是漂亮。
留送是个“龟托村”,大汶河的支流——瀛汶河从东北而来,向西南方向扭了个弯,淘河自正东而来,向西北扭了个弯,把村庄围成三面环水的孤岛。据老人讲,这村很神奇,看起来村庄低洼,可它会随水而长,从未淹过,是一方风水宝地。我放电影的同事宗德彬曾说,他所在的官路村在留送之南,解放前有一年天降暴雨,眼看着留送淹没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人们拿着树枝、竹竿,纷纷跑到留送南岭“插把儿”圈占留送的土地,可大水一降下来,留送人竟然毫发无损,一时传为笑话。
1978年,我订了婚,媳妇就是留送人。从那时起,对留送桥的事儿知道的就更多了。
留送北宋开宝元年(968年)建村,因村民好意行善故名留送,含有河水阻隔时,人来则留,水降而送之意。当年拥有4000之众,是徂徕公社四大村队之一。现有人口2600人之上,仍是徂徕镇的一个大村。桥,是解放后人民公社初期建成的。此前,人们过河种地,要么蹚水过河,要么在河里放几块石头踏石而行,那跷跷板被戏称为“踏石桥”。后来,楔了木桩搭上木板建起了木板桥,摇摇晃晃地过河。再后来,垒上几个石墩子搪上几块石条子,建起了简易的石板桥。可是,木板桥也好,石板桥也罢,都经不住洪水袭击,每到五黄六月雨水季节,就被冲的七零八落,甚至无影无踪。河水小时,还是走“踏石桥”,河水暴涨时,出行便以瓮作舟,俗称“筏大瓮”。
留送建起了桥,令四邻八乡的人眼热。记得小时候在街上乘凉,大娘婶子就羡慕留送的妇女们,说,农村老风俗“有礼的河道,无礼的街道”。热急了,男人可以去河里赤裸裸的洗澡,女人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听说人家留送人到了晚上都去桥上乘凉,女的在桥东洗澡,男的在桥西洗澡,谁也不打扰谁,留送的妇女可真有福啊!当时以为是在说笑话,后来一打听,此言不虚,那是留送独有的风俗,自然有思想开放、文明进步的成分。
留送桥是留送的风景,还衍生了另一个风景。每到春节过后,特别是大年初二三那几天,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从北桥头一直到庄里,站在路两边瞧进村来拜年的新女婿。她们见新女婿来了,指指点点,嘻嘻哈哈,说说笑笑,有夸新女婿长得俊的,也有窃笑新女婿长得丑的,常常弄得人家扭扭捏捏的不会走路了。我第一次去留送走亲戚,还不认得岳父家的门,一过桥头就发怵了,好在我的另一个同事宗西亭就在桥边住,赶紧跑到他家让他弟弟骑车在前带路,我在后面骑车紧跟着,一溜烟窜进岳父家。要不然,问路得下车子,下了车子上不去,走路走不成溜,真的不知道怎么过这一关呢。
1977年,徂徕公社增设了留送管区,在管区南面也就是村东头又建起一座混凝土大桥。留送东西狭长,西边有那座旧桥,东边有这座新桥,进进出出方便多了。可惜没过几年留送管区一撤,桥,随后也垮了。
改革开放后,村里富了,农民腰包鼓了,村干部费尽周折从铁路上弄来几节铁轨和钢板,拆除了旧桥,建起了一座钢板桥。桥身高高的,桥面与南面的坎、北面的坡齐平,不再费力上崖爬坡了,比原来的旧桥更方便了。桥上乘凉,桥两边男女分开洗澡,桥头上看新女婿的风俗,依然盛行着。只可惜桥墩浅,加上肆意挖沙,河床下陷,没过几年一场大水给冲的没了踪影。
三面环水的村庄,没有桥那行!村里又投资几十万建了一座新桥。这座桥寿命更短,没过两三年又垮了。其原因,不用说,又是毫无节制地挖沙惹下的祸。
留送人敢与老天抗衡,不认命,不认输,桥坏了再建,建就建的稳稳当当、结结实实的。新桥用了一年多时间还没建完,前年那场特大洪水就来了,一连数天留送人被困在孤岛上,不能去坡里种地,不能进城打工,一时怨声载道。此事惊动了市、区里的领导,现场视察,当场办公,青壮劳力白黑突击,挑灯夜战,大干四天四夜,在新桥东面建起了一座由粗大的水泥管儿铺就的辅桥,赢得了村民一片赞扬声。雨水过后时间不长,新大桥终于建成了。从无桥可走到拥有了两座桥,出行别说多便利了。万万没想到,今年有一场暴雨过后,那座辅桥又被冲的七零八落,让人沮丧、惋惜。万幸的是,村里严禁挖沙取土,桥下砌上了稳水坝,新建的水泥大桥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它成了村民心爱的宝贝桥,密切党群、干群关系的连心桥。
留送的桥啊,留送的桥,见证了留送悠久的历史,包含着无数的辛酸苦辣。
我想,或在前后,或在左右,哪个村没有河?哪个村没有建过桥,不都是经历了踏石桥、木板桥、石板桥,才有了宽阔的大桥吗?春来秋去,哪年没有雨季,哪年不经历暴风骤雨?这村边的桥啊,在考验着人们的意志,也连着党群、干群的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桥,能凝聚民心,也能离心离德啊!群众利益无小事,建好一座桥,更要守护好一座桥啊,切不可等闲视之!
朱绪厚 笔名泰山松,泰安市徂徕山红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1955年生于徂徕山下,成长在泰山怀抱。自幼爱好文学,从事文字工作40余年,退而不休,笔耕不辍,其新闻、散文、诗歌、随笔、小说,散见于省内外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
诵者简介
苏三郎, 重庆女子,性爽朗,喜吟风诵月,且歌且吟且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