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华:父 亲 的 秋 天
(文中图片自百度致谢侵删)父 亲 的 秋 天刘建华“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时光在不经意间滑入了深秋的怀抱,群燕辞归鹄鸟南翔,绵绵秋雨诉说着尘世过往。在秋天淡黄色的雨雾中,总有一个身影挥之不去,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瘦削高挑神采飞扬,透过时光,触摸我灵魂的深处,我知道那是我记忆中的父亲。为了生计,父亲早早地离开奶奶外出工作,但他骨子里的农民情结却一天也没有丢。他半工半农,因此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我记忆中并没有饥饿的情景存在。父亲用他那陀螺似的匆忙完善了我童年的丰衣足食,以他阳光豁达的个性造就了我热情开朗坚强的天性。时光的洗练终究不能洗掉我心灵深处那点点滴滴的记忆。
岁月的脚步推送着我们姊妹成长,在父亲的呵护下我们快乐生活。然而,父亲却常常忙碌着,他在院子里种下各种蔬菜,还种了葡萄树、梨树和果树。他喜欢把他种的黄瓜西红柿分给我们吃,还把秋天吃剩的西红柿让母亲做成酱储存起来,说是冬季吃。其实,后来的我已不喜欢吃那些旧物了,总觉得父亲有点抠门,抑或确已忘记了,父亲正是这样才让我衣食无忧的长大,现在想想,有点追悔莫及。记得,有一年父亲为了种点土豆和黍子,在我们住的后山开了一片荒地。他为了不影响上班,每天早早起床去打理他的土地,晚上下班后再去照应着,就这样经历了春种夏长。而秋收时,黍子却是颗粒无收,因为忙,父亲没时间全天照着,所以就让麻雀给吃光了。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麻雀也如此的有危害,难怪曾经被列入“四害”之中。父亲在那年秋天只起了几袋子土豆,还把那些没有粒的黍子茬也收回家,扎了两把扫帚。看着父亲的收获,我笑得前仰后合,我总觉得父亲太迂腐,当时家里已经不困难了,完全可以买到粮食吃,为什么还要自己去种呢?如今想来我是那样的无知,父亲在秋天里败给了小鸟,还让他的女儿笑话。然而父亲有好的耐心,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责骂于我,父亲默默地拾掇着他的劳动果实,很仔细地。
岁月无声,匆匆而过,转眼之间父亲到了退休的年龄,我们也有了各自的家和孩子。父亲有了时间却没了旺盛的体力,后山的地也在我们的劝说下给了邻家。但是父亲的秋天却依然繁盛,他绕着自己的院子,计算着每根黄瓜和每层西红柿的成熟期,摘下来黄瓜西红柿分送给我们每家吃,吃不完的照例让母亲做成酱或腌制储存起来。父亲走过初秋的蔬菜期,立马会迎来深秋的果品期。每当他的葡萄和梨子成熟时,他打给我们的电话最多,一会打给我,一会打给哥哥姐姐,希望我们回去吃。如果我们没时间回去,他就会骑着自行车把东西送到我们的家里。父亲的秋天是忙碌的,父亲的秋天是欣喜的,因为他的劳动成果可以再次让他的儿女们吃得喜笑颜开。说起父亲种的梨,那叫一个好吃,皮薄水大又甜,咬一口,满嘴是水,口舌生津。由于梨太嫩不易久储,因此每当入秋,父亲就开始采摘了,他小心翼翼的爬上树,牢牢的抓紧树干,努力的向上伸出手去探树梢上的大梨,他把先熟的大的摘下来,督促孩子们快吃,吃不完的带走,还留一些送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而他自己只留下几个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坏的吃。看着人们满意的带走他的果实,他笑容里再次展示了秋天的满足。父亲种的葡萄也很特别,那是正宗的巨峰葡萄,也是父亲精心培育的结果,粒大肉多,色彩艳紫,糖份十足,吃一颗甜美滋润,那叫一个舒爽。每到采摘期,父亲总是拿把剪刀,登上板凳小心翼翼站到上面,一串一串剪下来,轻轻放到下面的小木筐子里,那种小心谨慎的样子,俨然是像在放一个熟睡的婴儿。或许他是在把对儿女的爱柔进这秋天的采摘里。
我想,父亲秋天里唯一的缺憾该是那颗枝繁叶茂的海红果树了。树长得很漂亮,树冠圆圆,树根直立,但它结出的果子又小又涩,成熟得也比较晚,每年应该在深秋快入冬时才熟。因为果子不好吃,我们姊妹们也不喜欢,很少去摘,父亲舍不得这些长了一年的果子就坏在树上,总是会粒粒归仓。我和姐姐舍不得年老的父亲,只能去帮着摘,高处摘不到的就用木棍打或是摇树,父亲在树上迎着北风打啊打摇啊摇,我和姐姐在树下到处捡呀捡,我俩笑着打闹着捡满好几大筐子,放了满地,父亲搓揉着冻的发紫的双手高兴地欣赏着他的秋天,脸上的笑容远胜秋天的菊花,那种满足感直到今天我才能真正体会到。我在父亲的秋天里甜蜜着,享受着他的果实,享受着亲情与快乐,我总以为时光静好,日子便会天长地久。然而那个秋天,父亲望着他的梨已经没有力气再爬上梨树为我摘下梨子,他看着眼前的梨和头顶一串串成熟的紫水晶葡萄,依恋地笑了,他说:“爹今年没劲儿打理这些了,以后就交给你们打理去哇”。望着父亲无力的手,苍老的容颜,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我怕时光会打碎我的幸福梦。可是父亲只坚强的陪着我走过那个秋天,却没能走出那个严寒的冬季,他留下了他忙碌而繁盛的秋天,走了......父亲舍下了水晶般的葡萄,父亲舍下了满口留香的梨子,父亲舍下了海红果树下的欢乐,父亲舍下了他留恋无比的秋天走了。来年的梨花开了,没见父亲;来年的葡萄紫了,没见父亲;来年的海红果子被冻在了树上,依然没有见我的父亲。以后的秋天,我永远也听不到父亲的召唤了,少了父亲的秋天,将永远会是寂寞的。“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又是阴雨之后愈见萧瑟的秋天,可于我而言,那些温暖的繁华富足早已随父亲而远去。我也只能是“谁念西风独自凉,沉思往事立残阳”。好想有部来自天国的电话,问问父亲,他在天国的秋天是否依然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