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望孙伯翔(刘克庆)‖ 《济源文学》2021(153)
拜望孙伯翔
刘克庆
年年拜望孙伯翔先生,去年却因新冠疫情耽误了。今年八月正准备起程,忽然郑州又查出新冠感染者来。待区域解封,情况好转,又有杂事需要处理,这一拖就拖到了十月份。不由感叹,出趟门太不容易了。
从济源到北京西站,再倒车到北京南站然后去天津,每到一地坐地铁乘公交,入院进门,安检疫检,测温扫码刷脸,如此重复了八九次方到先生家。
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书法大家,是魏碑书法泰斗级的人物,也是可以进入中国现代书法史的人物。“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的招牌就是他题写的。他不光是中国文联“造型艺术奖”的获得者,还是中国书协“兰亭奖终身成就奖”的获得者。你也许会问,那年五个书法名家写五个“福”字上春晚是不是有他?没错,有他。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的老师!
拜望孙老师的程序有三个:请安、送书、改作业。请安嘛大家都懂。书是十三年来我写的散文集子,取名叫《石说》,书中写的有关老师的文章有五篇,再加之书名是老师题写的,书出来了,送给老师请求斧正。至于改作业,每次来看望老师都要当面请教的。
到孙府已经九点半了,八十八岁的孙先生精神尚好,正在像老愚公挖山一样写写画画。
先向孙老请安问好,刚没说几句话,忽听敲门声,开门看,大人小孩五六个人,捧着鲜花提着水果篮进来了。一行人跟孙先生说话照相后,又指着几个孩子对孙先生说,他们都是学书法的。说着拿出《米寿书画.孙伯翔作品集》让其签名,随即拉着孩子喊:“快给爷爷鞠躬!″
寒喧一阵后,孙老提笔蘸墨,笔尖在砚边拢了拢,先在扉页左侧写上“孙伯翔”三字行书,然后问:“叫什么名字?”待回答后在扉页右侧用楷书写上了孩子的名字,写完后提笔停了一下,似在考虑怎么称呼孩子。边上的大人会意,忙说:“老师,你就写徒孙吧!″“那哪行。"先生此时已考虑成熟,在孩子名字下写"小友存″三字。太妙了!我不仅为先生才思敏捷、谦谦长者的风范所感叹!
在给另一个孩子签字时,因为音同字不同,有一个字写别了,改又没法改。这时只见先生略一沉思,笔毫横铺,刷刷几笔,几片阔叶出来了。拢笔成尖,轻轻绕了几笔,藤须便活灵活现。阔叶丛下再画圈圈累加,几嘟噜葡萄垂了下来。太好了!我和那位家长不由地鼓起掌来。画的右侧,先生从容地写下XXX小友的名字。
赴津时妻嘱咐我说,孙先生年纪大了,你多陪他说说话,省得他寂寞。他这里哪有寂寞呀,说应接不暇一点都不过分。
说话间又来了一帮人,有山西大同书协的,有孙老家乡族弟的,还有一个我认识,那是天津静海区的师兄王正通先生。不消说,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孙老的铁杆粉丝前来拜望的。前客让后客,第一帮人告辞,新来的人又和老师及其家人说起话来。
有句古话说得好,天下鸟雀都往旺处飞,孙先生家里不就是旺处福地吗?
再寻思,孙老年事已高,仅和客人说话就要耽误多少时间,消耗多少精力啊。这使我想起某科学家门前贴的告示:"来访者请勿超过10分钟!"这决不是名人牛气,实在是耽误时间、耗费精力呀!此时我觉得妻的嘱咐多余了。
好不容易等到先生家中的客人走完,孙老的儿子建中忙安排妻子照看孙老,开车拉我和正通师兄、大同书协主席等一行人去天津美术馆看《耄学日新__孙伯翔书画艺术展》。
“耄学日新”,名字起得多好啊,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还在坚持学习,“苟日新,日日新,又一新",不断否定自我,不断学出新意,不断超越自我。先生随心所欲不逾矩,法度奠其基,个性赋其魂,风格现其貌,书画已进入化境也。
展厅高大气派,作品精彩纷呈。计有书画一百六十余件。对联逾丈,气势磅礴;小品盈尺,精致典雅;宣纸或白或黄或糙,字体或楷或行或隶。擘窠大字庄严肃穆,斗方小品鲜活灵动,展现了孙先生新的书法面貌。
国画虽比书法少,却也酣畅淋漓。挺拔劲松通天地,芦苇鹌鹑戏水塘。这边雄鸡阔步,那边小鸡觅食;丝瓜葫芦大白菜,麻雀山鹰鸡冠花。写出的是高情雅致,画出的是童年情趣。
我如饥饿的人趴在面包上,贪婪地品读着每一件作品。举起手机,一件件挨着拍照,大作退后拍,小作近前拍。拍整体拍局部,拍罢署名拍印章,还想拍几件作品的细节,这时手机突然黑屏,没电了!
下午三点半到先生家,先生戴着眼镜坐在桌前,正在读我给他带来的《石说》。
他问我:“你还下煤窑挖过煤?"
答:“嗯,差点在井下砸死!″
“噢,也是个吃过苦的人。″
随即又问:"你书目录中有敬亭山,敬亭山在哪里?”
“在安徽宣城,就是产宣纸的那个地方。”
"噢!″。
"老师,书上的字太小,您看着费力,要不我读给您听吧。"
"好啊!″先生说。
我用济源普通话给先生读完了《敬亭山琐记》,先生说:"写得不错。″受到鼓励,我又对先生说:"书中还有两篇文章,一篇是《寻找李商隐》,另一篇是《见了赵树理》,还想听吗?愿听我再给您读。" 先生连说:“要读要读,我愿意听。″
待三篇读完,我谈了这些文章的采访过程,先生说:"你是个有心人啊。"
“歇歇吧老师,待会你还得给我批改书法作业昵。″我将《石说》书放过去,看到垫在书下的报纸竟是当天的《今晚报》,看来先生是先浏览了报纸后才读《石说》的。我问:"你还订有报纸,天天读报?″"习惯了,每天看看新闻艺术什么的。"先生说。
聊了一会,我将三张作业摆在桌子上,并将毛笔递给老师让其批改。老师说:“这是你创作的书法,看看说一下就行了,在上面批改不好。"我说:“可以的老师。你在上面批改我既可以当面看笔法,回去后再细细消化,这好事我哪里找去!"
先生这才接笔边讲边示范,他讲方笔与圆笔,讲楷与行不同的写法,讲字高与字扁,讲轻重提按,讲庄重灵活等等。不经意间,在我的三件作业上老师示范了大大小小36个字。
我拱手称谢。
正当先生要让儿媳收拾洗笔时,我忙接过笔说:“老师,我要在作业上记下批改日期"。说着提笔在每张作业上都标注了2021.10.19字样。
老师说:“你看克庆多细心!"又问,“你还是每天写日记吗?"我回答"是"。“多好啊,稍加整理就是文章。″我调侃:“据说《论语》就是孔子的弟子随记后整理写的。要不然我也不走了,就待在你身边写《孙伯翔行记录》吧!”先生笑道:“孔子是什么人物,我又是什么人,能一样吗!呵呵。"
知我爱读书,先生又送我一本《日月光华__当代书坛老一代代表性书法家文集》,并签字留念:“克庆贤契存,孙伯翔。”又应求给我的《石说》《河桥路》重新题了签。我让建中兄帮我加盖老师的印章,建中兄却将印章印泥递给我:“谁的事谁干!”好嘛,我拿起印章,打好印泥,指着署名下的空白位置问孙老:"盖这儿行吗?"孙老点头,于是鲜红的"伯翔"二字印章便盖了上去……
“何止于米,相期于茶”。中国的汉字太有内涵了,孙先生今年八十八岁,是“米”寿,再过二十年,就是“茶”寿了。每年拜望孙先生的习惯我还会保持下去,一直跨越茶寿,再创新高!
作者简介: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协会会员,河南省政协书画院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济源市八届政协常委。在国家级、省市级报刊杂志上发表文学作品三百余篇,出版有《河桥路》《秋的总结》《刘克庆诗书集》《石说》等七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