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四川•散文】何姝 ‖ 记忆中的老院子
上世纪80年代,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一提到老院子,都不会觉得陌生,脑海里或许还会浮现出很多生动的画面。
时光不居,随着城市化加快推进,高楼大厦正吞噬着传统的乡村,那些曾经代代相传,历经风风雨雨,承载着数不清故事和童年欢乐的老院子,正逐渐成为记忆中的一个符号。
在重重叠叠的记忆碎片里,我努力搜索、串连,老家那个老院子的模样,又鲜活地清晰在我的眼前。
老院子的建筑材料,主要是由泥、木材、瓦和石头组成。在我的记忆中,房子很旧,那木窗、柱子上的雕刻却并不简单。老院子是由六家人围成,分别住着爷爷婆婆、两个堂叔、大爸大妈,幺爸一家和我们一家子。整个院子统一有一道进出的方扇门,院子里有一个小天井,屋檐下还种着一排栀子花,院子中间栽有桂花树、核桃树,院子一角还有母亲种了一些简单、葱郁而又精神饱满的花草和青菜。
那时的人并不富裕,可人心很纯,除了偶尔遇到要饭的“叫花子”,但就没听说过小偷儿。所以院子里的人出门很少关门,进出院子也很随便。村子里的人喜欢串门,串门也没有敲门的习惯,推门就进,进门看到什么吃就随便拿,谁也不会责怪谁。谁家做饭缺少了什么,站在院子里大声吆喝一声,就解决了葱、姜、蒜、盐、辣椒等问题。吃饭时,大家习惯端着碗走来走去走着吃,走着吃的好处一是吃得多,二是可以整合大家下饭菜,你在我碗里夹一筷,我在你碗里夹一筷。如果谁和谁发生不愉快吵个架,全院子的人都要站出来劝说。干活的时候更闹热,体现了空前的团结,你白天帮我家摘棉花,我晚上帮你家剥包谷。过年的时候尤其热闹,各家各户很自觉地端出拿手菜来,“众筹”一大桌,馋得小孩子们直咽口水,可惜他们是不允许上桌的。
那年月,孩子们最馋的要数肉。“你给我跪倒起没?今天看我打死你不!”大妈拖着烂扫帚,满院子撵“偷”吃肉的堂哥,那场景仿佛就在昨天。话说堂哥“偷”肉吃,技巧有整套:先是“侦察”案板上肉放的位置,再暗中观察灶屋里有大人在不;趁着大人不在时,他身子一猫,来一个轻快的箭步,从案板边迅速探出头来。为防大人看到,他机灵的眼睛朝着门外,背对着案板,反手一抓就能“成功”捻走一片肉,动作重复几次。待大妈发现时,一盘肉已经所剩无几了。
记忆中为“偷”吃,堂哥打是没少挨。好在堂哥不记气,眼泪一抹,挨打一事好像完全忘了,该吃吃,该玩玩。院子里的长辈常常取笑堂哥,是一群孩子中最莫“耳心”的人。
那段日子虽生活不富裕,可一到过年,小孩们依然有着自已的乐趣:收压岁钱,穿新衣,放火炮……“呯呯”声中,尽是无穷的欢乐。
打小我就知道,老院子的房屋在安排上有讲究的。长辈住哪间屋子,晚辈住哪间,各得其所。吃饭时坐法上也有讲究,对门的上席长辈坐,妇女、小孩子一般不上桌,实在要来就坐背对门的下席。物资匮乏的年代,吃肉不是常事,长辈都是把最好吃的偷偷夹给最小的晚辈,有的还将肉藏在碗底。吃着吃着就吃出一块肉来,意外的惊喜让小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印象中,样子最“囧”的就属我最小的堂弟。他平时本来就爱拖鼻子,要是吃出一块肉,那高兴劲常常是深吸一口气,鼻涕掉老长,还倒吸一口气把鼻涕卷回去,滑稽的样子把院子里的人顿时逗乐了。
小院里那一棵不知年龄的核桃树,像一把撑开的大伞,荫护着半个老院子。妇女们在树下缝缝补补,男人们吧嗒着叶子烟,我们喜爱的神话故事就在腾腾烟雾中生动起来,调皮的小猫小狗也闲不住,在腿间无拘无束穿来穿去凑热闹………夜空中一枚弯月安静地挂在核桃树上,仿佛故事里织女温柔的眼睛。
岁月如沙漏,老屋渐渐显得陈旧与沧桑。而今回到老家,再也见不到老院子上空升腾起的袅袅炊烟,再也见不到那有着母亲般气韵的老房子,再也闻不到老院子那飘荡在空气中的栀子香,心中一股莫名的忧伤不由自主地生发。那见证过我成长的老院子,记载着光影斑驳,岁月变迁的老院子,却成了我乡愁的燃点,记忆中的老院子不再是老院子,是母亲的慈祥,是父亲的朴实,是老家人最诚恳的品质。
故乡的老院哦,几多回,在梦里我与你重缝,一抬头,一蹙眉,一院树,满院月光,让我一次又一次触摸到了儿时的快乐;那些欢声和笑语,那些纯朴与温馨,那些传统与古朴,那些难以割舍的情缘从心底溢出,在体内慢慢发酵、生香,就像一杯窖藏已久的甜糯老酒。
何姝,女,供职于南充日报社,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诗词协会会员,南充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全国各地多家媒体,有多篇作品获奖。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