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初冬,远在乌苏里江边陲小镇的二姑带着大表哥和小表妹,约着沈阳的大姑一同回家看望奶奶。奶奶共养育了三子三女,父亲最小,自父母结婚后爷爷奶奶就一直跟父母生活。老姐俩这次结伴回娘家,大概是唯一的一次。二姑这次来,除看望奶奶外,还要带一个侄儿去农场安家落户、安排就工。十二岁的我,此后的人生和命运,就和二姑省亲联系在了一起。两个姑姑来家,奶奶整天合不拢嘴。多了四口人,家里突然热闹起来。她们带来了城市的文化和习俗。表哥在沈阳看了沈阳故宫,看了电影《桥》,不时介绍剧情,模仿德国军人敬礼,Heil Hitler!还不时哼唱电影插曲《啊朋友再见》。手持木杆模仿动画片《大闹天宫》里的孙悟空的语言和动作,让没见过世面的我,感到新鲜、有趣。当时时令蔬菜主要是白菜、菠菜和萝卜,割斤猪肉、换块豆腐、推顿煎饼就算改善伙食了。老姐俩在一起,总要啦一些从前的话题,姐俩总用戏谑的语气,埋怨奶奶,把她们俩嫁的远,回趟娘家都不方便,还说嫁的人家也不好。农闲时节,一家人吃完饭,就唠嗑打升级,大姑带来的松鼠牌扑克是沈阳产的,大小王是彩色和黑白的小丑图案,图下写着made in China。当时大姑说,这扑克质量好还是出口产品。两个姑姑住了半个月,返程的日子就到了。那时农村人整日劳作,只为吃饱。回去的礼物主要是带点熟地瓜干或者鲜姜等。十一月底的一天早上,天刚黎明,我就同大姑、二姑、表哥、表妹,坐上了队里的马车,一路北上。赶车的是一队的李同举大哥,驾辕的一头枣红色的骡子,父亲大哥也随车送我们。母亲对母子分别既有一种希望,也有一些不舍。背过身去的母亲,还是在偷偷地抹着眼泪。告别家乡的我却没有一丝不舍,对接下来的生活,是既兴奋,又期待。那天的天气时情时阴,寒冷的西北风,吹着稀稀拉拉的雪片,落在了头发和肩膀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管公公社驻地(东汉管宁的故乡)。中午到了安丘南关头,二姑见有门市,就住车进了供销联社,别人也下来活动活动腿脚。二姑花了4元钱,给我买了一双棉乌拉,还买了一把生铝铸的燎壶(烧水壶)。歇息片刻,我们继续坐马车前行,傍晚时分,才赶到了坊子火车站。那时的坊子采煤业很兴隆,初冬拉煤的汽车人畜车很多,和农村比起来坊子镇很是繁华。晚饭是二姑请大家在饭馆吃的,在饭馆里,我第一次看到日光灯管,当地话叫灯棍。吃的什么饭,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个菜是煮肝片。第一次见到似一栋高大绿墙的客车长龙。第一次见到黑乎乎的蒸汽机车,它在铁轨上冒着白烟,喘着粗气,半人高的四个红色驱动钢轮,被活塞连杆推动着向前滚动。不时拉动的汽笛,音尖刺耳。第二天早上,从青岛发车去沈阳的客车进站停稳后,检过纸板的火车票后,跟着两个姑姑和表哥表妹,一起上了车,从此开始了十三年的东北之旅。2020.09.09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