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蝉声里的斑驳流年】◆杨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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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声里的斑驳流年
日暮时分,骑单车走在路边,因为疫情,路上行人车辆稀稀疏疏,世界似乎安静了下来,只有隐没在山林间的蝉此起彼伏的叫着。
彼时,夕阳早已落去,天地间蒙着一层白白的纱,似雾非雾,似烟非烟,闭了眼,轻轻嗅着,空气里有缕缕炊烟的味道,蝉声如沸,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激动,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么遥远,却又那么鲜活。
在童年的记忆里,唯有夏天,是那么安详,是那么热情。
夏天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因酷热难耐,白日里也没有其它过多的娱乐活动,最难忘的便是树荫下安详的时光了。夏日午后,大人都歇晌了,母亲喜欢在门前的柳荫下做着零散手工活,两棵柳树茂密如伞,藏在树梢间的蝉不知疲倦的闹着,叫声高亢,声声不息。我呢,有时坐着小马扎,有时躺在地上的凉席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母亲聊着天,尽是些她年轻时候的陈年往事,或者生活中芝麻趣事;有时,母亲不做家务,就给我梳头发或者掏耳朵,我坐着马扎,靠在她怀里,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时,蝉在拉长声音喊着,朦朦胧胧醒来时,蝉依然在扯着嗓子呼喊,忽高忽低,时断时续,现在想来,蝉声大概有助眠的作用吧。
日西斜,蝉声渐少,晚饭过后,蝉声更是越来越微弱,像生了病的娇弱姑娘,因为这时候,孩子们已经三五成群,提着小桶、带着工具、拿着手电筒开始一路欢笑一路打闹着去林间穿梭着摸知了猴了,在当地,都把金蝉叫做知了猴。这时候的孩子们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热情。
孩子们热情了,蝉儿就害怕起来,大气不敢出一声了。不过这依然难不住一群鬼精灵。
手电筒自上而下的流转着,若是发现在树干上面,工具一放,“嗖嗖”几下猴子似的窜上去抓下来,小桶里一丢,得意的盖上盖子;若是知了猴位置不高,直接从树上拿下来桶里一丢;最麻烦的就是还没有爬出洞的知了猴了,不过也难不住我,知了猴的洞口很小,用小拇指一挑,洞口变大,手电筒一照,蹲在洞里面的知了猴正眨着晶亮的黑色眼睛望着你呢,用准备好的镊子伸出去轻轻一夹就把它夹出来了,如果洞太深,夹不出来,就打开准备好的水一股脑的倒进去,知了猴便自个儿爬出来了,然后轻而易举的提起它扔进小桶里,结束一次完美的“斗智斗勇”。
小桶里的知了猴越来越多,几近满了,这时候,身后也总会适时响起大人们的呼唤,“行了行了,今晚到这里了——”母亲在不远处喊着,连带着手电筒的光亮忽隐忽现的闪着。
于是,大家欢欢喜喜的比较一番,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迎上来的母亲接过我手中的工具和“战利品”,一边牵着我的手往回走一边不停的絮叨:“我不来找,也不知道回去,都这么晚了……”
我则嘿嘿笑着,只顾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家,我就不管了,“呲溜”一下就跑进了屋子里,灯光下的母亲却还要认真的把知了猴洗几遍,洗干净,然后再把它们用盐水浸泡起来,仔细放好以后才休息。有时候我也会跟在母亲身后,看她忙碌,一个个金黄色的知了猴在盐水中扑腾、翻滚、挣扎,渐渐停歇,四肢不动,有时竟动了恻隐之心,它们会疼吗?不过这恻隐之心很快便被美味掩盖住了。
翌日,薄暮时分,炊烟袅袅,味蕾便被炸金蝉的香味勾起了,母亲有时炸,有时炒,但都一样的美味,一样的脆香可口,端了一盘,跑出家门,和大伙儿边吃边玩,似雾非雾的,似烟非烟的纱笼罩着,欢声笑语飘散着,宛如一幅静美的田园画……
而今,走在蝉声鼎沸的路上,翻开童年如诗如画的记忆,历历在目,蓦的忆起,竟是那么的温馨难忘。
暮色深沉,蝉声渐弱,但在我听来,却像是一支乐团,在奏着天地间绝美的清音,这悠扬的旋律里承载着那阳光般散落一地的斑驳流年、承载着母亲那慈爱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