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 · 读 | “野狐禅”，曾经小巧而别致

缘   起

由毓慧老师撰写的专栏《慧·见》（共100期）已经和大家告别好几个月了，一些热心印友总是恋恋不舍，希望有机会能再看到毓慧老师的文字。经过金石君反复努力，毓慧老师终于同意再开专栏，继续和大家一起交流印道。新的栏目名为《慧·读》，两周一更，主要分享毓慧老师的读印心得，试图从方寸之间的印文或边款，去探寻作者创作的根源及背后的故事，从而拓宽我们的视野，提升我们的鉴赏能力。如毓慧老师所言：“读方寸印，观自在心。”，就让我们一起用“心”和“眼”去寻找方寸之间的大美吧！

——金石君

第

36

期

一个令人抓狂的人物。

不可否认，他所具有的开创性不可替代。一路坎坷，从湖南湘潭那个贫苦人家的小阿芝，到横空出现在篆刻界的那一天，他的人生，注定是一个传奇。仿佛一声炸雷，他的出现不仅令原本各怀心腹事的名门正派空前团结，转而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更是毫不留情地将他拒绝于主流之外，冷酷地赐予他一个称谓——野狐禅。

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说。

△齐白石

从小阿芝到齐白石，正也好，邪也罢，百年来虽褒贬不断，却终不影响其成为一代叱咤艺坛的风云人物。即使为人诟病，深厚的基本功也是他成为一个艺术大家的基本前提。作为鲁班之后，有着多年的斧凿与雕花经验，所以，当一把小刀在手的时候，难掩的便是其大刀阔斧的气度。

齐白石贫苦的成长过程，决定了他的艺术气质。在他的画中，萝卜白菜、耗子偷油，那就是我们的日常；他的篆刻作品单刀直入，干净利落，不谄媚，不讨好，不妥协，不跪舔。纯朴与童心构成了他独特的艺术语言，决定了他稚拙、热烈与磊落的个性色彩。今天我们所说的“接地气”，白石老人百余年前即是如此。爱艺术，也爱生活；爱金钱，更爱美女。而当面对日本侵略者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时，他一身正气，不卑不亢，就像在他的画中，加一只虾、一只蜂都没有讨价余地一样，有着绝对不可侵犯的底线。一个活生生的人，白石老人的自信与坦荡，提升了他的人格魅力，你的轻视无法干涉我的世界，我就是一个蔑视全世界、懒得理你的“野狐禅”，你能奈我何？

篆刻自明清以来，经历了秦汉印风影响下的“浙派”一统江湖，之后完白山人的“印从书出”，为印坛带来了一股清流。齐白石上追秦汉与“浙派”，后归于缶翁，一路走来，以强烈的个人风格，开创了独特的印风，改变了篆刻艺术的走向。他是一个继承者，同时也是一个开创者，是明清与近代篆刻的分水岭，继往而开来。此番之意义与芸芸篆刻中人，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诗书画印俱佳的齐白石，书画造诣极高，哪怕是他的一根虾须在追随者的心中都具有无限的魅力，但齐白石却自认为诗第一，篆刻第二。一生被模仿，胆敢独造的一句“学我者死”，却怎么也挡不住追随者的狂热之情。在齐白石之后，“齐派”印风风靡大江南北，而齐白石的成就，却终是不可复制。

△小名阿芝（2×2cm）

白石老人的印风历经几个阶段，在年过半百之后，开始走向成熟，单刀直入，大刀阔斧，而具自家之面目。刻印多用青田，印面相对较大，相比笔墨情趣，他更多追求的是痛快淋漓的刀趣。只是人们不曾知道，豪放的齐白石，早期的作品大都以平正朴实的汉印为基调，其成熟老辣的作品在我们的心中打着深深的烙印，也不会去想小巧别致与他会有怎样的关系。前方朱文“小名阿芝”（见附图左），正方印面，边长2厘米，相比齐白石众多的大印面，显得小巧精致，而这方高0.5厘米、宽0.75厘米的白文“平翁”小印（见附图右），是齐白石篆刻作品中最小的一枚。这是白石老人早期为自己创作的自用印，印面“平翁”二字白文，浓郁的汉印风采，小小的印面，行刀果断利落，虚实对比强烈，笔画之间的并笔形成块面效果，视觉冲击十分强烈，笔情刀趣尽在其中。此印系白石老人的早期作品，印面虽小巧，但其凌厉的气势与风采却难以掩饰。

△平翁（0.5×0.75cm）

一碟发霉的月饼，另一碟挂着蛛网的花生，白石老人待客“礼敬有加”，只是来客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待客仪式。看着“野狐禅”端着它们向你走来，脑海中浮现出在金钱面前锱铢必较、面对豪强侵犯毫无惧色与决不妥协、90余岁白头翁犹欲迎娶俏佳人之勇敢执着的“老顽童”，他丰富的人生，浓郁的个性风采，从阿芝到平翁，一帧帧的生动画面，才是最为鲜活的“野狐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