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百家》入选作品: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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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路

黄麟

定位在经度114.62度,北纬41.85度的一个农村,我记忆中有两条路历久弥新,一条是从西面去奶奶家的,一条是从东面去姥姥家的。
西面路好像就是我儿时踏开的似的。因为我几乎每隔两天就去一次奶奶家。沿着草原一路向西,一直走,一直走,就到了西梁上,一个不高的土丘,上面刨开一个个深洞,约有三四米深,洞口拿木棍摆成井字,铺上塑料袋子再用土掩着。作为村中的地窖存放土豆、萝卜、甜菜、大葱和白菜。每年秋天,没牲畜的人家用人拉,有牲畜的人家牛车拉,一车一车运送到这里。我家是没有牛的人家,父亲前面拉着,我与母亲,后面推着,缓慢的前进。小草在车轮下奄奄一息。我不识得我家的土窖,即使走了多少遍,行了多少年,我还是在茫茫土丘中不能识别它。父母经常叮嘱我走西梁时要特别小心,每年都有谁家的牛或者羊栽倒洞里。下了西梁,是丛林。三四岁左右,有一次我睡醒,找不见父母,从窗户跳出去,就一路狂奔向西要去奶奶家,就在这片丛林中迷失了路,吓得尿了一裤子,大哭不止,哭声在树林中久久漂荡,每一棵树都扮演着的接力棒,在东面田地劳作的父母隐约听见我的哭声,跑着过来,找到了丛林深处惊魂失措的我,鼻泪纵横,鞋跑丢了一只,衣服被树枝绊倒撕破。从此,我成了村中哭娃的代称。这里有很多路,有牛羊踩开的湿润而恶臭;有车踩开的,深深的两道车辕痕;有稀疏而隐约可见的路,不知道是拾粪人,还是拾柴人留下的。沿着车辕路一直走,就可以走出丛林。到了三村相交的土沙路,走得人多了,便更宽阔些平坦些。两边的草原,白白的羊群一片一片的连接着。红的、土黄色的,黑白相间的牛有的几十成群,有的三五成群,相间在羊群中间。放牧人的鞭声清澈,透亮,直达云霄。天空,像是洒了颜料般格外的蓝。偶尔漂来几朵的白云呈现出安琪儿的形象,向田地间、丛林间,劳作的行走的人们慰问着!曾经多少次,我驻足用小手扫起地下细沙子一堆,再两手拼在一起中间留条细缝,细沙子在我的细缝之间便成了一条条壁垒,哪个是堂屋,哪间是厨房,哪里是门,哪里是院子,白色的小石子当白菜,红色的小石子当土豆,透明的玻璃碴子当钱,我是富有的,就像村中的刘书记家。一个人的过家家游戏,玩得忘记要去哪里了。父亲的召唤总会让自己恋恋不舍地离开设计的“家园”。远远的可以看见红色的瓦顶了,虽然只可遥望一小点儿,但是我总会高兴得蹦起来,快到了!快到了!遥远的路途就快要结束了!那一点儿红,便是奶奶村中第一间红瓦房,高大亮堂,是在外打工发家的武家。似乎忘记了刚才的疲惫,拼尽了最后的力气,飞奔在阳光铺满的金子路上,我也便罩在金色的光中,父亲久久追不上我!再往后几年,父亲便更追不上我了!
慢慢地,我上了小学,便隔几周去一次奶奶家,不再需要父亲接送了。一个人骑上比我还高的自行车,摇摇晃晃的,跌倒了再爬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似乎这条路变短了,也或许是我长大了……
向东走,便是去姥姥家。一年只走一趟,多数是在冬季。母亲把一个用铁焊成的小架子,半圆形,放一块木头板,下面带两个小耳朵。架在车前梁上,用绳子固定住,把我抱在上面,小脚踩在架子的两耳上,很是牢固。母亲带足了干粮。便开始了长途征程。出子村东走便是茫茫大草原,冬天,这里终年积雪,无论太阳多暖,雪花依然愉快地与寒风嬉闹着,不时钻进我们只剩下双眼的帽子中,不一会儿睫毛上就形成了雾凇般的白毛。车人踏出的一条雪路,既滑又不平。母亲车技并不高,偶尔我们娘俩会摔得人仰马翻,还好冬天把我裹的像个小棉球似的。摔着也不会疼。母亲思念她的母亲,总是不顾一切地继续前行。一村一桩,经过了好几个。我数不出他们的数量,也唤不出他们的名字。只记得路过的有一个石头村,这里住着一房远亲,我到现在也不记得是什么亲戚。村中的院墙、房子全部都是石头垒成的。土地贫瘠,是附近出名的穷村。十里八村要饭的,多数是出于此村。每年,母亲就会捎来家里的粮食一袋子送给这个亲戚,也不吃饭就走。再往东走,到了一个镇,街上行人不多,一处高大宽敞的国营供销社门前围坐着很多老年人。有的嗑瓜子,有的说笑着,有的打扑克。母亲每次都会停下来,进去看看,会给姥姥买点儿点心。点心分两层,下层是焦黄的沙琪玛,上层卧着厚厚的白糖。用麻纸包住,用麻绳再捆起来,上面盖一层红纸。我想吃,但是母亲总是不舍得给我。只给我买几块糖。半天过去了,我们又饥又渴,母亲在供销社门口,便把干粮拿出来,啃着糖精窝窝头,向供销社要一口热水,吃过了便继续前行。再行过几个村庄,便到了二姨家,二姨夫是人民教师,他们家条件好。母亲总是有些自卑,不会每年都进去。只是看我冻得不行,或者饿的厉害时,才会进去二姨家暖和一会儿。二姨会裁缝,有时候母亲买了布料,会放在二姨家,给我做衣服。等我们返回时,她就做好了。衣服总是那么合体,款式新颖。约莫到了傍晚时分,天逐渐暗了下来,我们便进入了姥姥的村庄。这是一个几百户的大村。此时,各户炊烟升起,飞入空中,形成了流云在村庄上空盘旋。像是在欢迎着我们。斜阳的红光与村原白雪的银光,照耀着整个村桩升腾起来。村口的我与母亲,也被白雪包裹着印在霞光中……
长大后,这两条原始的路还存在。然而,汽车飞速行驶的路,永远平行着那两条布满着我童年的路。难得再有机会重踩一遍,它们在我的记忆中变短,再变长……

作者简介:黄翠玲,笔名:黄麟,河北张家口人,80后。从小喜欢文学,偶有创作诗歌、散文、短篇小说等。中国诗歌网会员,作品散见于《青春诗刊》《家乡报刊》《太湖诗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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