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然后落下，砸向地面。地表上的雨水最终汇成一条蛇，爬向归宿
文/周瑾
我右手挎着一篮子的生活用品从超市里走了出来。超市前面五米远便是公路，人行道旁每隔着一定的距离便栽种着我不知名的大树。这些大树在我幼时就已经供行人遮阴用了，所以也有一种对前辈的亲和。时已黄昏，路上的行人大多是牵着狗或带着亲朋的。将要没入建筑群中的太阳把万物的影子朦胧地一道一道投在地上。影子全是散的。
一阵风刮过，打破了影子之间的和谐。树影开始晃动，人影原本规律的行动打乱了——天开始下雨了。
起初只是一滴水珠落在了我的脸上，本以为是哪户人家开着空调暖气，却没想到水珠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原本明朗的黄昏被遮蔽，取而代之的是漫天乌云。风越刮越大，一片枯黄的树叶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轻地在风中摇曳。行人开始慌乱，有伞的撑开了伞，加快了步伐；没伞的也加快了步伐。不远处的居民楼上探出一个个身影，迅速地将挂在外边晾衣绳上的衣物收了回去。
雨是一开始就很猛烈的，而且还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
我强行将下垮的嘴角化为了上扬的微笑。不过，我喜欢雨天，这倒也是真的。我愉快地拿出篮子里刚买的雨伞——撑开。这是把大部分透明的伞，伞面是透明的，人的心事遮不住，上天看的一清二楚。那么，上天能理解我的简单与复杂吗？上天会为我的矛盾与接近癫狂的虔诚而降下恩泽吗？
没有回应，徒留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我能清楚地看见，雨滴打在伞上，又蜿蜒流下，挂着伞的边缘，然后落下，砸向地面。地表上的雨水最终汇成一条蛇，爬向归宿。还有不断的雨滴在重复她们的使命。为这轮回，我感激得叹气，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遭遇。或许命运才是我的归宿。
雨一直下，公路上污水聚成一片，浩浩荡荡地奔向了下水道。我过了斑马线，又小心翼翼地探步，尽量避开松动的砖块。时不时有车辆碾过污水，溅起水花，惹得行人抱怨。道路两旁的树越来越清晰，树梢上的鸣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在雨中踱步，欣赏着雨打万物的细腻。仿佛现在就只剩下了和雨水相关的声音。枯木能否逢春，雨后可有春笋，一切会不会一碧如洗。古有诗云：“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只是对于春夜细雨的美好祈愿。而这却与我现在感受到的大相径庭。我望向四周，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风也凶残。它似乎是要和雨一起将这世界洗劫一遭。雨水敲打着树的枝、叶，还有地上的花草，这些并不适用于春夜喜雨的美好，而有人却称之为“严厉的爱”；雨水也敲打在居民楼每户人家的窗户上，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催促，势必打破那层隔阂。
行入小路，周围的一切俗尘都消去了，空空留下我的遗憾。我撑着伞行进在废墟之中，忆起了以往的闹市之中难得的闲居，难免不让人流泪。颓垣断壁间长满了希望与绝望。树还是原本就有的，不过比之前狂野了许多，而花草是此处失去人气之后才开始疯长的。藤蔓缠上了石柱，残缺的墙体上爬满了爬山虎，近处绕着紫藤的篱下长满了狗尾草、三叶草和蒲公英，这是生命的宣战。篱笆原本是哪户人家作隔开菜地用的，我没料到现在充满杂草的土地也有生机盎然之感。也许是雨为其增添了一点珍贵的意味。
约莫观赏了十分钟的雨中废墟，我终于来到了废墟的尽头——一堵蔷薇。
最初我见到这番风景时，全是惊讶。那是一天下午，太阳烧得正烈。我外出办事回来，踏上了遗忘三天的小路，走到了这堵蔷薇之前。那时蔷薇花还没有全部绽放，却也足够惊艳。在阳光的照耀下，微绽的花苞和绽放的花朵相映成趣，反映着太阳灿烂的光彩，会流动的光彩。没有一丝萎靡，我能看到的只有生命存在的力量。惠风和煦，夹杂着若有若无萦绕鼻尖的清香。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如今这堵蔷薇仍是静静的立在那里，从雨那里与空气中的泥土气息混着暗香送到来人的鼻中。全部绽放的蔷薇花也更鲜明了，雨滴打在枝叶花上，所有的一切都更清晰了。这是雨的滋润。生的气息愈发浓烈，而且光彩依旧，会凝固的光彩。能坚持而又随心的活着，又有几何能够如此。倘若有那么一次旗帜鲜明地活着的机会，我竭尽全力也不愿错过。我不愿看到如此场景，我加快了步伐。
我走到了一个长长的石梯前。
大概有几十来个台阶，等着我去爬。雨幕打在青砖上，又溅了起来，仿佛帘幕刚好垂在地上却又有很短的距离。我笑了笑，将雨伞收了回来，放进篮子里，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冷冷的雨水拍打在我的脸上，有点疼，和着寒风，我有点睁不开眼睛。不过一想到与大自然的融合，我便欢喜了。爬了一、二、三、四、五、六个阶梯，我索性将一切交还给雨天，我抱住篮子，沿着布满青苔的石梯跑了上去。雨水欢快地打在我身上，不留余力。我将一切交给了寒风冰雨，任由他们塑造。我相信，最终的一切，都将会被吹来的风，交还给我自己。
果然，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没有给我留下一丝属于我自己的秘密。一种亵渎感油然而生，而又很快的被清净所代替。我的身体瞬时放松了许多，而我的心也洗去了铅华，只保留着透明的血液跳动着。
回到家中，我将篮子胡乱放在桌上，便向浴室走去。打开水龙头，放满了水，脱去衣物，躺进了浴缸。水汽氤氲，浴室里挤满了不存在的意味，空空的，狭小的。几片蔷薇花瓣从我身上飘落下来，浮在水上。也许是因为太过憔悴，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责任编辑：胡春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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