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 · 罗翔中篇小说连载《告别小木屋》(八)

告别小木屋

作者 罗翔

郝成新唤不回小翠鸟儿,他的心灰灰蒙蒙的。到公司上班也无精打采的。成天想的是怎么把翠芳弄回家。

上午还没有下班,郝成新就驾着车来到了翠芳妈租住的家。

敲了几下门。屋里传来了翠芳妈的声音呢,哦,来了,来了。

翠芳妈以为是翠芳回来了,开门一看,是郝成新站在门前,连忙说,是成新来了哇,快,快进屋里。

翠芳妈去倒水,郝成新拦住了,妈,我不渴,您坐。妈,翠芳还没有回来?

可能在夏丸丽那儿,要不要我给她打个电话?

妈,不慌。郝成新说着,就拉开了他随身带的一个黑色的小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卡递给翠芳妈,这是翠虎要的钱。他要是认准了就叫他赶快把那家餐馆盘下来。

不,不,不,翠芳妈推让着,成新啊,翠虎不需要钱了,他已经找到了工作。

找到了工作,我不是说他随时都可以到我的公司上班的吗?他怎么到别的地方找了工作呢,再说别人也不会开很高的薪水给他呀。妈,你跟翠虎说,要他来我的公司上班。

这,你还不知道翠虎是个犟东西,他能听我的话,他们一个个都大了,我的话他们都听不进去了哇。

那,翠虎不要,您就自个儿拿着,就算是我给您的养老钱还不行么?

使不得呀,妈老了,有翠虎养,哪能要你的钱哪。

我是您女婿,怎么就不能要我的钱,这是我应该做的。翠虎的妈说什么也不接成新递过来的卡,成新硬塞进了翠虎妈的衣兜里,密码是翠芳的生日,妈,好了,我走了。翠芳回来了您就叫她回去,建建想她哩!

正说话间,家里的电话响了,翠芳妈说,八成就是翠芳打来的。于是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妈,今天我有点事就不回家吃午饭了。翠芳妈用手遮了听筒对郝成新说,是翠芳打来的,你要不要和她说几句。翠芳妈就把电话递给了郝成新,郝成新刚“喂”了一声电话就挂了。郝成新很失望地说,她挂了。

郝成新想,翠芳肯定是回家时,在院子里看见了我的车子就临时给她妈打的电话,他快步下了楼来到院子里左顾右盼,到附近小巷里找了一圈,哪里还有翠芳的影子呢?他伤心地喃喃自语,小翠鸟儿,你怎么这样狠心啊,你知道我在疯狂地找你,你就是不露我的面,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哇?

晚上在金海岸有个酒局,郝成新本不想参加的,这些天来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他便去参加这个酒局,在酒席上郝成新一反常态表现得特别突出,好像今天酒局做东的就是他,一会儿给这个敬酒,一会儿和那个喝酒,把个酒局搞得高潮迭起。郝成新喝得满脸通红了,可还是来者不拒,大家今天才见识了郝成新的酒量,平素大家在一起喝酒的时候,郝成新很有分寸,从不主动进攻的。大家就猜想,郝成新肯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大家就停了酒局,郝成新却说,我跟你们说,我还没有尽兴哩,各位……?

大家要把郝成新送回去,郝成新说,你们走吧!这儿到我家就几步路,我想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一下,看看这夏雨的滋味是什么样的。郝成新想,这天也真是怪了,进来喝酒的时候老天爷还是阳光普照,这会儿却是乌云满天细雨霏霏了。这脸也变得太快了,怎么像个娃娃脸呐,一想到娃娃脸,郝成新就喊道,我的小翠鸟儿,你什么时候飞到我的身边啊!

郝成新让雨淋着,他感到浑身舒畅了,他慢慢地踟蹰,他要让雨把他的身上淋个够,他想把心中的那些不快让这夏雨淋走。

远远地,他看见了自己的别墅,它就像一座城堡威严地耸立在前面,周围的几栋别墅要比他家的矮得多,看着别墅他说,小翠鸟儿,我给你的还不够么?他仰着头张着嘴,让雨水从嘴里灌进去,小翠鸟儿,我知道我那次签了字对不起你,我可是在用我的行动弥补你呀。我一个堂堂的公司老总,资产过亿,我不近女色,不找情人,不到娱乐场所逢场作戏,连女秘书也不要,我只要你做我的女秘书,我心里的唯一就是你,在当今的商界像我这样清纯的人能有几个,小翠鸟儿,我也算对得起你呀。我郝成新也算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呀。……妈,我不该听你的呀,你让我失去了我的小翠鸟儿……

郝成新的这番真情告白让一个人听到了——翠芳。翠芳好想建建了,她趁雨天来到了郝家别墅的门外,她如同一个贼一样看着别墅里的一切,她听见了屋里传来的笑声,有婴孩的,一定是建建的笑声,吃饱了的建建就望着人笑,张着嘴喜欢讲话。一会儿,翠芳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是奶妈。驼叔开了门,奶妈撑着伞走出来。她窜到了奶妈的面前大喊,奶妈,你等等。

奶妈见了翠芳一惊,说,小姐,你怎么不回家呀。

翠芳说,建建好么?会吃么?

好呀,会吃。吃完了就要和人讲话。这孩子可乖哩!

哦,那就麻烦你了,翠芳把肩头的包卸下来从里面拿出伍佰元递给奶妈,我不在身边,麻烦你照顾好建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不不,老太太给了我工钱的,我哪能还要您的钱啊!

你一定要收下。建建就拜托你了。你不收就是嫌少了。

奶妈只得收下了,说,小姐,您放心,我就是饿着我的女儿也不能饿了建建。

看着奶妈远去了,翠芳的心里轻松了。

没走多远,她就听见了郝成新的话,她还以为郝成新身边有人哩。

翠芳看着郝成新蠕进了家门,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半夜里,郝成新忽然大喊大叫,胡话连天,驼叔慌慌张张地上楼,成新,你怎么了?他一摸郝成新的头,滚烫得厉害,他急忙喊,嫂,嫂,成新病了。成新妈爬上楼叫,我的儿哇,你别吓着妈哩!

灯光下,郝成新双眼紧闭,双手乱抓,嘴里不断地喊,你们快去把小翠鸟儿找回来,我知道她在哪儿。她就在天桥前面不远的小木屋,那个爬满青藤的小木屋,情侣们都在哪儿喝茶。小翠鸟儿肯定在那儿等我。妈,你不要把我和小翠鸟儿拆散好不好,儿子求你了。

成新妈听了满眼的泪水,儿子,你别闹,妈听你的,只要你好,妈什么都答应你。

他叔,不能等下去了,我们把他弄到医院里去。

嫂,你抽一下,我背成新,驼叔和成新妈把成新扶起来了,驼叔的镰刀背弓在了郝成新的面前,孩子,你趴到我身上。

驼叔气喘吁吁把成新背下了楼,而后又背到车旁,弄开了车门,驼叔和成新妈好不容易把成新弄到了车上,在车上,成新妈紧紧地抱着儿子的头泪眼汪汪地哭泣,儿啊,你不要吓唬妈呀。

驼叔小心地开着车来到了医院。安顿好了郝成新,驼叔把成新妈送回去照看建建。

驼叔守了郝成新一夜。

夜,散了。

旭日从窗口筛进来,照在病房里,郝成新安详地睡熟了。突然,郝成新的脸上浮现了笑容,嘴里喊,小翠鸟儿,你不要走。驼叔睁开眼,他在说梦话哩!这孩子想翠芳想疯了哩,我得给翠芳打个电话,驼叔拿出手机拨了翠芳的号码,一会儿就传来了翠芳的声音,叔,您有什么事呀!

成新病了,在医院里,你不来看看他?

哦……

在二医,三楼303病房。

哦……

没等驼叔再说电话就挂了,驼叔想,这孩子就“哦”了两声,到底来不来呀。

快中午的时候郝成新才醒来,叔,我怎么在医院里啊!昨晚上的一切在郝成新的脑海里是一段空白,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就病了呢?他坐了起来说,叔,我饿了哩!

好,我去给你弄吃的。

驼叔刚走了,郝成新拿出手机,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翠芳的倩影,翠芳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缀着几朵艳丽的花儿,那双圆溜溜的大眼正望着他甜甜地笑,娃娃脸上挂满了天真和稚气,郝成新在心里呼唤,我的小翠鸟儿,你飞来吧。突然,病房的门开了,走进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束花,问,您是郝总吗?

是,你是?

我是花店里的员工,是受老板之托给您送花的。

是谁送的,你知道吗?是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送的。

不……,老板说了,是一个年轻的男士送的。送花工走到郝成新面前说,郝先生,请您签个字。

又是签字,郝成新的膀子一阵痉挛,字就不签了吧,呆会儿我到你们花店去,我要亲自问问你们的老板。

这……

郝成新木着脸说,我会给你们老板解释的,他拿起花左思右想,这是谁送的呢?

罗翔,笔名,襄河。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80年代开始在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现已在《中国教育报》《河北日报》《羊城晚报》《南方日报》《广州日报》《阳光》《福建文学》《雨花》《新疆文学》《短篇小说》《佛山文学》《文学港》《当代小说》《小说月报》等全国多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100多万字,多篇作品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文学报》《读者》《教师博览》等转载,入选多种年度版本。曾获《光明日报》《人生与伴侣》《中国作家网》等多家媒体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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