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 • 《外婆的甜米酒》 作者 褚家妮
外婆的甜米酒
作者 褚家妮
外婆离开我们已近二十年了，每当临近端午的时候，街上迷漫的卖酒糟的吆喝声，总能勾起我心底一丝回忆。
“酒糟”是我们江汉平原的方言，学名叫甜米酒。在我的家乡，从临近端午直到入秋，甜米酒、焌米茶搭配火烧粑，都是这个季节特有的地域美食。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基本上没有什么糖果零食可吃，一碗糖水都能让儿时的我们馋得舔碗。甜米酒，它甜中透着微酸，散发着发酵的醇香，那种口感应如同现在喝水果茶。
外婆居住的村子在江汉平原境内的西荆河畔，记忆中的西荆河，画一般美丽。堤岸上的青草翠绿密仄，还有很多野菜，水草茂盛、鱼虾富足，河水清澈见底，渡船上的哨公卖力的摆渡着两岸往来的人们。鱼米之乡孕育了沿岸勤劳的村民，因为芝麻开花从下往上，在当地寓意人们步步高升、生活越过越好之意，所以田间地头、堤坡上都盛产很多芝麻。一到夏天，白白的芝麻花成柱地盛开，不仅引来了蜜蜂蝴蝶，更引来了许多当地人用芝麻花做甜酒曲（一种土制的发酵物）。
家乡的酒酿不是用市面上的酵菌发酵的，都是当地人自己用土法制作的。记忆中，外婆常在初夏去田间寻找两种野花：地图叶、月亮红花，然后搭配芝麻花，由于气候的原因，南方的炎热时早时晚，有时候芝麻花晚开了，野花凋谢了就只用芝麻花。采集回来的花草先用井水清洗干净，然后稍微沥干水，再手工反复剁碎。外公则在一旁用石磨研磨大米，碾至黄沙颗粒大小，再用小火在铁锅里翻炒米粉，大概炒至四分熟的样子用小碗装起来，和着剁碎的花叶，手工捏成一个个汤圆大小的米粉球。随便去柴火房里找来一些稻草铺在筛子上，把米粉球一个个间隔着摆在稻草上，上面再覆盖一层稻草，搁置于杂物间阴凉处让米粉球长菌，若干天后，米球上布满淡黄色的菌丝的时候，就可以拿出去大太阳晒了，晒的干透后就成了甜酒曲，就用瓷罐密封起来，等到做甜酒的时候就按需取用。
做甜酒也是有讲究的，外婆说她做的一个米曲大概配两斤米，糯米蒸熟后用凉水冷却淘洗，沥起来，米曲用手捻碎了和着冷却的熟糯米拌匀，放在有盖子的碗里，过上两天一夜，就能闻到一阵醇香了，轻轻一摇碗，立马能看到浸出来的清酒。煮上一锅开水，舀一勺原浆米酒倒进锅里焖一分钟，就能吃了。外婆的这一手艺在村里是很出名的，经常会有邻居们带上一两个鸡蛋来换几颗甜酒曲。
夏至总是农村最忙碌的时候，长辈们去田里忙一天，回来喝上一碗清凉的米酒，就着一点咸菜和火烧粑，既省时又省力。一到周末和暑假，父母因为忙于工作，无瑕照顾我们姊妹们，外婆总会一大早就给我们做上一大锅米酒，洗一盆地里的黄瓜和西红柿，和小伙伴玩累了，就跑来堂屋自己找食，因为有甜米酒的原因，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来我家玩，迎着凉风喝着米酒，简单的幸福和满足都留在了甜丝丝的嘴边。
岁月如梭，离开家乡外出求学一晃就是十几年，外婆也离开了我们。新时代改革开放的力量像汹涌的浪花，一浪接一浪，给中国的新农村带来了沧海桑田般的巨变。再次回到家乡，当年那些坎坷不平的泥泞小道取而代之的是平坦宽阔的村村通水泥路，一座座矮小的土房变成了规划整齐、红瓦白墙的小洋房，路边还间隔的放置了很多垃圾桶，现代化的农业给家乡带来了富裕。房前屋后不见了杂草土堆，做甜曲的月亮红花和地图叶都消失了，西荆河上早已架起了好几座桥梁，当年繁忙的渡口也变成了钓鱼台，堤岸因为发展家乡生态旅游业而不允许种植作物，村子也成为了当地有名的休闲游基地，村村通的超市已经给当地人带来了便利，古法制酒曲已经被当地的食品生产企业用现代技术生产米酒取代了。
如今，生活水平的提高，满大街都有的米酒鸡蛋早餐，依然是熟悉的家乡味，却没有了外婆的味道。也许是时代发展了，我们的味蕾早已被城市里琳琅的美食所改变，只能在回忆中慢慢品咂当年的滋味！
生活在幸福的年代，外婆的甜米酒味道，是一种浓浓的思念与乡愁，历经岁月，却永不忘却！
作者简介
褚家妮，网名，江汉小鱼，潜江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基层执法人员。热爱文学、热爱音乐、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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