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二锅头的佐佐木先生

文/寇研

我家院子里曾住过一个日本老头，自称佐佐木。老头约70岁，在附近大学学汉语，每早7点，便能看见他包着深蓝底子、布满白色小圆点的头巾，背着户外背包，双手各握一个小哑铃，一边举一边往巷子外走，是一个很潮的留学生的范。

===    初识   ===

与佐佐木结识，源于一件事，关于拔子。有一回他家下水道堵住了，打电话给房东，房东刚好与我是老友，便命我去看看。我熟知这种八十年代的老楼的种种毛病，就扛着厕所专用的拔子，器宇轩昂地去敲他的门了。

日本老头果然没见过世面，看我几下弄好，厕所地板漫过脚背的水瞬间流进下水道，惊讶得直竖大拇指。好人做到底，我索性将拔子送给他了，还教他怎么操作。

为回报我送拔子的事，佐佐木请我喝咖啡，吃他放在小竹篮的小羊角面包。我晃到阳台，发现了比喝咖啡吃面包更好的消遣。

阳台并不特别，是出租房通常能见到的那种简陋，但老人也特别布置了一翻，把一个原本只是晾晒衣服的地方，归置成傍晚喝酒看风景的地儿。

简易花架上摆着薄荷、铁观音等植物，就近一个塑料小凳，一个倒扣着的正方体的纸箱，上面铺着白色桌布，搁着小酒壶和酒杯。

===    相知    ===

老头说他傍晚常在这里小酌片刻，有时与友人，有时就自己。老头喜欢二锅头，喝空的瓶子整齐码在阳台的墙角，我目测足有十来个。

自此，佐佐木偶尔会邀我去他的阳台小酌一杯，我带着自制的花生米去敲他的门，门刚一敲响，便被打开，他站在门里微笑、微微鞠躬。

他在中国待了好些年了，汉语仍不流畅，精深的汉字对于70岁的老人毕竟不简单。于是我们的交流总是语言和手势的混杂，通常难以为继，没法深入讨论某个话题。

但没关系，有酒呢，两杯二锅头下肚，佐佐木先生面带微笑，宽脸红润且慈祥，佛一般挺直腰背坐在小板凳上，手掌轻抚膝盖，丝毫不见好些人喝酒微醺之后挠肩、摞裤脚、拍膝盖的小动作。这样自制、体面的酒友，至今想起都是愉快的回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