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投资:改变可以改变的

作者:姚斌

源:在苍茫中传灯(ID:chuandeng169)

《基因组:人类自传23章》是查理·芒格先生推荐的一本书。它的作者是科普作家马特·里德利。里德利著有《理性乐观派》、《先天后天》、《美德的起源》等。在《基因组》中,里德利通过在每一对染色体上选择一个新近发现的基因并讲述其故事,叙述了我们这个物种及其祖先从生命出现之初到未来医学边缘的历程。关于基因,我记得,当年著名投资者塞思·卡拉曼曾经把只有极少数的价值投资者比喻成不向光的“果蝇”。我们都知道,果蝇大多具有向光性,所以它们极其容易去扑火。但也有极个别的果蝇,却不具向光性,如此则自然也就避免了扑火自杀的行为。要让具有向光性的果蝇不向光,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因为这与基因直接相关。

人类基因组是一套完整的人类基因,位于23对独立的染色体里。将其中的22对依据尺寸大小进行排序,并分别命名为1~22号染色体,1号最大,22号最小。剩下的那对是性染色体,在女性体内是两条大的X染色体,在男性体内则是一条大的X染色体和一条小的Y染色体。就尺寸大小而言,X染色体位于第7号和第8号之间,Y染色体则是最小的。就基因数量而言,“23”这个数目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然而,人类基因组却是人类的自传,它从生命诞生之时起,便用“基因语言”记录了人类和人类祖先所经历的世事更迭与变迁。它告诉我们,自然选择不过是生命形式不断变化的过程,为的是适应自然环境和其他生命。

20世纪初,牛津大学医学院教授阿奇博尔德·加洛德在研究痛风时发现,一个基因就是一种化学物质的“配方”。实际上,他是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破解生物学中有史以来的一个最大谜团:什么是基因?但因为他的思想太超前了,那时的人们并不理解他的想法。加洛德通过“隐形性状”提出了遗传病中的“先天性代谢缺陷”假说。这个假说包含了一个意义深远的假设:基因的作用是生产化学催化剂,每一种基因生产一种专用的催化剂,也许基因就是制造催化剂的机器。加洛德没有意识到,他讨论的其实是一种适用于所有生命的基本原理。但是,他的理论被整个科学界忽略了,直到多年之后才重见天日,这是因为科学总是在蜿蜒曲折地前行。

从那以后,到了1965年,所有的遗传密码都已被破解,标志的现代遗传学的开端。现在我们知道,基因的主要功能是储存制造蛋白质所需的配方。几乎体内所有的化学作用、结构形成和功能调节都是依靠蛋白质完成的。蛋白质的作用包括产生能量、抵御感染、消化食物、形成毛发和运输氧气等。体内的每一个蛋白质都是通过翻译基因携带的遗传密码而形成的。加洛德的推测大体上是正确的:人类从父母那里得到的是一套内容复杂的配方,用来制造蛋白质和装配制造蛋白质所用的机器——这就是我们遗传到的全部内容。事实证明,人类基因组是一部用遗传密码写就的人类历史,人类依靠这些密码延续至今。

但如果想从基因组名录中找到人类有多少“潜力基因”恐怕会大失所望,因为这个名录上记录的满是人类“疾病基因”的名单:尼曼匹克症致病基因、沃夫-贺许宏氏症致病基因等,这些疾病往往是以一两个不知名的中欧医生命名的。亨廷顿氏舞蹈症是一种极为可怕的遗传病,其致病就是极端的100%基因致病,并且是显型的,父母一方有孩子就会致病,与后天生活关联度极低。这就是说,一个人带有这种突变的基因就会得病,否则就不会。疾病完全由基因决定,因此无论你怎样努力,比如加强运动,最终都无法治疗好这种疾病。这似乎在暗示着一种宿命论:人的命,天注定。如果我们读到此处,可能难免心情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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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号染色体“智力”研究显示,天赋确实是存在的,因为6号染色体与胰岛素和糖代谢有关,它决定了大脑葡萄糖使用水平。智商高的人大脑葡萄糖使用效率也高,而一旦熟练则需求的葡萄糖也大量下降,所以儿童时期遗传占51%影响,长大后对随着对葡萄糖的需求下降,这种影响逐渐消失,后天的努力占了一半,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小时候不少学习不好的人长大后也可以有成就的原因。智商也表现在记忆力上。记忆力超群是一个竞争优势,但是记忆出众的人由于信息太多,容易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有些动物记忆很好,因为不会总结规律,所以称不上“聪明”。人的大脑,就懂得总结规律和经验。而且奇特的是,经验对大脑的神经网络可以不断修正。

由此可见,天赋虽然重要,但不一定就是成功的基本前提。物理学家伊萨克·牛顿在南海泡沫中,因为盲目跟风亏损了300万美元。经济学家欧文·费雪在20世纪20年代股票市值一度超过1000万美元,但最终却贫病交加。审视他们的投资生涯,高人一等的天赋并没有成为优势。在股票市场上,天才遭遇悲剧的案例屡见不鲜。

若一个聪明的人同时兼具较高的投资智商,那么在相同条件下,在智商相对较低的人面前,他们的优势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拥有超常智力的人自然更有能力分析其他人难以驾驭的复杂局面,而且通常能以更快的速度和更高的效率处理信息,积累经验。巴菲特显然是一个完美的范例,他在投资方面的超凡能力,是超常投资智商与超常智慧的完美结合。普通人很难达到这个境界。巴菲特曾经说过,投资只需具有125的智商就已经足够了,但实际上这个智商水平已远远超过普通人应达到的100智商的要求。这似乎也说明了,投资成功还需拥有超过普通人的智商水平。这样的说法难免陷入“智商决定论”的陈词滥调。实际上,超人的智商之所以在市场不可能会高人一等,主要原因是缺乏适当的投资智慧。智商太高,会适得其反,反而会成为束缚投资者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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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8号染色体“自身利益”中,我们可以看到,在长达40亿年的基因战争中,遗留了很多冗余的信息。人类基因组包含几千种病毒完整基因组,其中大部分已经不活跃。最常见的是一个制造逆转录酶的基因,它对人体完全没有用处,但是对病毒来说却是复制的必需。逆转录酶占人类基因组的1.3%,听起来不多,但是对人有用的基因组也只占总量的3%而已。这些自私的基因占了总量的35%,人体需要为此多花费35%的能量,这也是自私的基因的一个证明。虽然这部分冗余本无用,但是却成为了每个个体独一无二的标志,是现在用来亲子鉴定的最可靠依据。这也充分说明,世界上的每一个物种都是独特的,实际上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独特性。以此推开,每个人也是最具独特性的。

我曾经在一篇《为什么难以从他人的经验中获得智慧?为什么价值投资难以模仿?》文章里这样写道,如果“你要复制成功巴菲特,你必须大致具备巴菲特生活的那个时代,你必须大致具备巴菲特成长的家庭背景,你必须大致具备巴菲特的秉性和智商。就算你大致具备了巴菲特的这些要素,你还必须遇到像格雷厄姆那样的明师。就算有了像格雷厄姆那样的明师,你还必须遇上像查理·芒格那样的良友。这其中无论缺了那一环,都会使得复制成功变得无比艰难。”并且,成功显然需要伴随着“幸运因素”。“即使你拥有像巴菲特那样的各种因素,但是假如没有像他那样的运气,同样难以复制成功。”

有的人或宣称要成为下一个巴菲特,或宣称世间再无巴菲特,其实这些都没有必要。巴菲特只有一个。我们既不需要成为下一个巴菲特,也不需要悲叹世间再无巴菲特。如果你一定非得誓言成为巴菲特,那么你就有可能与巴菲特一样过着简朴的生活,住的是半个世纪前的房子里,吃的是汉堡和可口可乐,最多一两块牛排,穿的是一大堆经过打折了的衣服。这种生活并不会让你开心,甚至会成为你的压力。

我们似乎没有听说哪个人誓言要成为在文学领域的托尔斯泰或者科学领域的爱因斯坦,但是在投资领域誓言要成为巴菲特的人却比比皆是。看来追求财富远甚于文学或科学。难道投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恐怕不一定。世界上有一种失败,总想成为别人。因此放弃成为巴菲特,并非一件糟糕的事,因为巴菲特非常独特,而我们每个人也非常独特,都难以复制。如此才构成了绚丽多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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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号染色体的d4dr基因能够制造多巴胺,d4dr中间有一段变化很大的重复序列,它有48个字母,不同人身体内重复2~11次不等。越短的d4dr越容易造成多巴胺的不足,如果缺少多巴胺,会造成个性上犹豫不决,反应迟钝,最极端的情况就是帕金森病;越长的d4dr对多巴胺越不敏感,越容易追求刺激。多巴胺很多的人,就会变得喜欢探索和冒险;当然过多的多巴胺也是精神分裂的原因,会让人很容易厌倦目前的事,过于频繁寻找新的冒险。当然这只能解释个性的4%,大约500个基因直接间接与个性有关,可以用来解释这4%由遗传决定的。

阿尔维德·卡尔森在确定多巴胺为脑内信息传递者的角色上,使他赢得了2000年诺贝尔医学奖。为什么赌博或投机一样会“如同山岳一般古老”?根源就在多巴胺。因为赌博能够刺激人的大脑产生一种医学上称为多巴胺的神经介质。神经介质是神经系统传递信息的化学物质。人脑含有多种不同的神经介质。这些神经介质分别负责传递感觉、运动、觉醒、睡眠、记忆、情绪等各种各样的神经信号,里面包括能够让人感到快乐的神经信号,多巴胺所负责传递的信号之一就在其中。一旦尝到多巴胺给人带来的欣快感受,很多人都会多次重复那种与欣快感觉相联系的行为,而赌博恰恰触活了大脑中释放的多巴胺。

瑞士科学家曾经用猴子实验来模拟人类赌博行为。实验前,科学家给猴子大脑装上电极。这些电极可以随时记录猴子大脑内特定神经细胞放电的情况。哪些神经细胞放电,就说明这些细胞正在释放神经介质。

实验显示,若释放多巴胺的神经细胞放电猛增,就说明猴子已经找到了感觉。实验时,猴子面前设置的电脑屏幕上可以显出五种不同的图案。每当某种特定图案出现时,猴子就有机会得到奖励一口果汁。记录发现,若一种图案让猴子根本猜不出下一步的图案是什么,以及能否得到果汁奖励时,它们分泌多巴胺的神经细胞放电活动最频繁,猴子也因此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相反,若某一特定图案表示下面肯定有奖或肯定无奖时,它们的神经细胞就不会产生太强的兴奋。说明期待和猜测渴望得到的结果最能激发神经细胞兴奋,使多巴胺释放。这项实验提示,赌徒之所以不回头,主要缘于在下注之后对结果未卜的刺激追求。这样的个性几乎无法改变,其原因是基因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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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基因也可以改变。人类基因组的全部意义体现在人类共性与个性之间的冲突上。外界世界行为可以激活基因,因为基因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基因组展现给人们的画面是动态的,不断发生变化。变化是永恒的,稳定性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即使在一个确定性系统中也会永远有混沌的潮流在涌动。我们不但不受那无所不能的基因的控制,反而我们的基因经常受到我们的摆布。

这就意味着,虽然人类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基因所决定,但人类的行为更多的是受到后天所学的影响。自然选择带来的进化是关于基因间的竞争,其作用就是消除个体差异,如果基因的一种形式要比另一种好的多,那么较好的基因形式就会迅速普及,而较差的基因则会被淘汰。如此看来,马克·塞勒尔在那篇著名演讲里的观点就是一个谬误。塞勒尔断言,几乎所有的人都无缘成为“伟大的投资者”了,因为大家并不具备“七个伟大的特质”。他认为这些特质即使在成年后通过努力学习也是“不可能”的。

科学实验表明,基因能影响行为,行为也能影响基因,那么就会产生一个循环累积因果关系。在这样一个循环累积的系统里,简单的因果关系可能产生难以预料的结果。这种理论来自混沌理论,物理学家已经走在我们的前面。

混沌理论认为,即使了解了这个系统内所有的确定性因素,仍然有可能无法预测这个系统的发展轨迹,这是因为不同的因素之间会发生相互作用,即使确定性的系统也可能产生混沌状态的行为,部分原因在于“自反性”,即上一个行为会影响下一个行为的初始状态。尽管上一个行为的后果很微小,但它有可能对下一个行为产生巨大的影响。证券市场的走势就属于混沌系统,所以我们只能预测其大概的轮廓和事件发展的大体方向,却无法预知其精确的细节,就像我们知道冬天比夏天冷,但我们无法知道明年冬天会不会下雪一样。人类的行为从短期看来是无法预测的,但是长期行为又是可以大体预测出来。

决定论又称“拉普拉斯信条”,它认为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普遍存在客观规律和因果联系。我们可能永远无法避开决定论,但我们可以在好的决定论和坏的决定论之间作出选择。这意味着,你可以选择价值投资,也可以不选择价值投资。通常,如果一个价值投资者的行为被其他因素所决定,这并不影响他对价值投资的幻想。真正的矛盾在于,如果一个价值投资者的行动是由外界他人的力量决定,这才与他的幻想相悖。价值投资意味着他决定自己的行为,而不是由别人来决定他的行为。关键不在于决定,而在于由谁决定。虽然每个人都拥有与众不同的独特性,但是有的基因可以改变,有的不可改变。最好的方法是改变可以改变的,使得不可改变的也可以得到改变。优胜劣汰,本身就是一种自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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